第一章

　　晨曦时分，亮光透着窗纸照进来，水享吹灭蜡烛。

　　“啊。。。”轻轻打了哈欠，为虎子拿下额头面巾，摸了摸，欣慰地说道：“太好了。烧退了。小家伙，下次可别在误吃毒蘑菇了。吓死我和你奶奶了。”

　　“姑娘。来。你也忙了一夜，吃点吧。”孙婆婆端了一碗薄粥过来，水享看了看破旧的饭桌上，空荡荡的“婆婆，和我说实话，家里是不是又断粮了？”

　　“没，没有。”孙婆婆尴尬地说道：“我做完了怕凉掉，都放在厨房里。等会儿再吃。”

　　“婆婆你别骗我，这粥这么稀稠。家里断粮那，怎么不对我说呢？”

　　“姑娘你都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了。还救了虎子的命。老生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怎么还好意思给姑娘添乱呢？”

　　“什么添乱啊？婆婆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水享微怒道：“当日，我流落至此，多亏这里村民相救，才得以存活。我早已把这里所有人当成我的亲人。师傅辞世之前，我曾向他保证定会继承他的衣钵，好好善待这里村民。所以你们的事情都是我的事情，水享定当义不容辞。”

　　孙婆婆不禁眼泪汪汪“姑娘，你真是心善。村长，真是收了个好徒弟那。”

　　水享上前替她拭泪“婆婆，你别哭了。你本就伤了脚，现在又要伤眼睛吗？你可别忘了，你还要看着虎子结婚生子呢。待会儿，我去镇子上弄些米来。”

　　孙婆婆拉着她，阻止道“不行的，姑娘，镇子里现在都是燕北叛军，你孤身一人，出了事该怎么办？”

　　水享坦然道“婆婆，叛军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我上次救过镇上米店的老板。他给我的总是比别人多。放心，我常去不会有事。你安心在这等着便是，这粥您还是先喝了，没力气那有办法照顾虎子。”

　　“可是，姑娘……”

　　“哎呀，婆婆，我自己家里也没米了。顺道就多带点。”

　　“那姑娘，您凡是要小心娜。”

　　“是，您快吃吧。”水享笑着说道。

　　带着孙婆婆千叮万嘱，水享背着篓筐走出村口，回头看“若水村”三字赫然屹立在身后，竹排上的自有些暗淡，开心地说道：“等回来，问牛头哥借点油漆，给你描描。”便上路了。

　　来到镇子上，水享不由得战栗起来，平时有叛军，还是人来人往有些热闹。现在，风卷残叶，地上篓筐脏物散落不堪，空气里还有腥甜之气，随处可见血色昭示一场杀戮。忍着恐惧，快跑到米店，大门紧闭，她用力敲响，良久后，里面传来畏畏缩缩的声音：“谁？谁啊？”

　　“老板是我，水享，麻烦你开开门。”

　　“呀，是姑娘，你怎么来了？”老板开了个缝，快速拉她进来“姑娘，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昨天燕北军在街上屠人，死的人不要太多，现在义庄都容不下了。听说燕北王今天会亲临到此。真是日子越来越难做了。”

　　“燕北王。”水享惊呼道，便觉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幸得老板扶住“姑娘，你没事吧。”

　　“没，没事。老板，你帮我个忙，给些米吧。家里断粮我实在没办法。”

　　“好，我这就去拿。”老板很快拿了一袋米以及一些菜肉“姑娘，要不你晚点走吧。现在外面乱得很。”

　　水享拒绝道：“老板谢谢你的好意。家里还等着米开锅那。我先走了。”匆匆辞别老板，水享飞奔起来，恨不得赶紧装双翅膀逃离这里。

　　凄厉的马鸣声，在死寂的街上响起，水享不敢回头，慌张地找了个角落躲在一个水缸后，身子瑟瑟发抖，突然发现脚边瓦片抓过来，不想划破了虎口，鲜血汩汩地涌出，她没有放手反而握的更紧。

　　声音渐进，整齐的步伐，铠甲的碰擦，一排排站立整齐的北燕士兵出现在街头，在他们中间燕洵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身披金甲，不怒而威，喊道：“传令官何在？”

　　“君上，末将在。禀告君上，我们已经将宣城占领。楚将军也已经回复，稍后带着秀丽军前来回合。君上，程将军已在城中设宴，我们是否现在前去。”

　　是他，真的是他。水享慢慢回头，偷看着他，泪眼婆娑，自己拼命想要逃开，为什么还在此处遇到，还好，还好只要等他走过，一切就可以当没有发生。这么安慰着自己，水享急忙收回目光，屏息祈求上天，让一切快过去。

　　只是一切随着那高处射来的冷箭毁掉了，侧身一斜那件直射红木柱上，“有刺客，保护君上。”队伍随即躁动起来，纷纷围向燕洵，不曾想士兵之中也混入奸细，只听得“杀燕贼，复大魏。”四面八方黑衣手持刀剑杀来，弓箭手在高处齐发冷箭，那些护卫没一会儿死伤大半，水享努力掩住口鼻，但也阻隔不了源源不断的血腥，一个士兵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咚地就倒在水享旁边，满身鲜血，面目狰狞，目中透着哀怨。水享差点叫出声来，哆嗦着，牙齿直打颤，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恐惧不已。

　　这些人的功力本就在燕洵之下，但今日仗着人多，又有弓箭助阵，他被逼下马厮杀起来，“呀，呀。”喉咙发出狼般嘶吼，手起刀落之间，身旁人一一倒下，脚下已是血流成河。随着最后一个护卫倒下，燕洵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一只箭贯穿了他的右肩，他仍旧在拼杀，这么多年杀伐决断，已经麻木了，杀光他们，杀光他们，燕洵只有这样你才能活。可他恍然间，眼前泛黑，头疼欲裂，“该死。”他骂道，头疼症又犯了。停歇间，已有两个刺客在他后背狠狠砍上两刀，火辣辣烧灼感席卷全身，正面又被人狠狠一飞踢，他终于还是倒下了，一人持剑已经刺来，就在离他心间一寸之处，“驾”马鸣长啸，他的战马飞驰而来，刺客躲闪不及，并踢中腹部，光影中一只手伸出“快，上来。”

　　“阿楚。”他灿然一笑，抓紧那只手，马上之人用尽全力将他拉上。他虚落地说道：“阿楚，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我。”手搂住她的腰间，人却晕了过去。

　　马上的水享没有多想，一手紧拉缰绳，一手紧紧拉着他的臂膀以免他滑落下去。刚刚马匹受了惊吓，跑了出来，在她身边停住了。本可以就此长扬而去，见他快要落败，实在不忍，往日点滴入心头，即使再恨，也不想见他丧命。她暗暗告诉自己：就当是当年对他的补偿吧。当日我没救他，今日必须相救。

　　汗血宝马果然是圣物，飞驰极快，那些刺客即使有心要追，也被狠狠甩在后面，此马也很性列，水享本来马术不精，根本控制不住，冲出城门，马进林子乱窜，树梢枝丫刮在身边，刺痛不已，水享眼见不行，见旁边有处草地，拉着燕洵从马上跳下，“啊”她用身子当垫子，让燕洵倒在身上，而此时马已经扬长而去，留下滚滚尘土。水享将燕洵扶起，见他背后的伤势“看来现在还是找一处山洞，给他疗伤才是。”

　　水享艰难地背起他，缓步走向森林深处。“阿楚，阿楚”重伤的燕洵，口中呢喃。

　　“对，燕洵，为了你的阿楚，你要活下去，你要活着回去，和你的阿楚好好过日子。”水享在他耳边鼓励道。

　　“阿楚，阿楚。”燕洵费力睁开眼睛，光线直射过来，照耀着那些参天大树，婆娑间，他一惊，呼吸似乎也停住了，良久，声音有些苍弱，轻轻吐出两字“淳儿。”

　　水享心头一紧，将他整个人提了提，又快步想起，吃力地说道：“你认错了。我是水享。”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他此生最不愿见的就是淳儿，欠她最多，恨她也最多。仿佛看到她，将从前那些生离死别，隐忍羞辱重新又过了一遍。

　　水享冷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最不愿见的就是我。我也是，但是以前的燕洵哥哥，我当在九幽台的时候已经死了。你也当元淳公主，在刺杀你的时候也已经死了。我们互不相欠，至于我救你，举手之劳罢了。街上流浪的猫狗，我也会救，你和它们无异。”

　　“你不是最想让我死吗？”

　　“我不是说了吗？在我心里你和畜生无异，我就当可怜你。而且你要活着，你造了那么多杀戮，这么死太便宜你了。我想要看你更悲惨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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