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洵虚落，没说几句又晕了过去。淳儿找了一处山洞将他安置，替他拔出利箭，找来草药疗伤。看着昏睡的他，不觉回忆过去，当日她扮作医者水享，想要刺杀他，结果被仲羽发现，燕洵砍破她的斗笠，自己甚至不敢见他。以为燕洵会给她个痛快，他没有做，放了自己，那句“淳儿，对不起。”使自己彻底死心放心，马车之上，她丢掉那截兔尾，告诉自己放下执念，永不再见。她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直到一日饿昏在路边，被当时若水村村长所救，村长名叫姚水清，曾任太医院院令，辞官回乡后，便济世救人，由于他心善又有主见，就被大家推选为若水村村长。他在太医院任期间，便常去魏贵妃那请脉，所以当年认得淳儿这位公主。淳儿当时心如死灰，没有一点活下去的念头，是姚太医鼓励她，帮助她，并且时常讲述母亲少时之事，一想到母亲，想到她为救自己而死，淳儿不觉失声痛哭，这一哭便是一天一夜，直到她晕死过去，耳边响起母亲那句“淳儿，你记住人总是要长大的。好好活下去。”第二天，姚太医醒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住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正在厨房里忙着生火，动作有些愚笨，脸上也弄得乌漆抹黑，但总算把火升起来了，她看到姚太医过来，开心地说道：“老太医，你醒了。”后来，淳儿拜太医为师，改名魏水享，给村里和镇上人看病，日子总算安定下来。直到前不久，老太医病逝，淳儿不得不一人肩负给村民看病之责。

　　时间飞逝，让人麻木以为许多事物都可以忘却。但故人重现，淳儿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那些往事都只是被自己关在一个小盒子，而燕洵就是打开盒子的钥匙，而现在自己也不得不面对他。

　　“咳，咳……”燕洵剧烈咳嗽起来，淳儿将他扶起，把药递了过去“快喝了吧，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燕洵狐疑地问道：“这里有毒吗？”

　　淳儿生气地喝了一口，苦涩滋味顺势蔓延，皱眉说道“要放毒，救你做什么？我看你是被砍糊涂。”

　　燕洵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嘲讽道“可我真想不出你为何救我？我砍了你哥哥的手，屠杀你大魏数十万将领。我还利用你，在大婚之日，起兵造反，当你跪在我的马下，苦苦哀求……”

　　“够了。”淳儿呵斥道：“我就已经将所有事情忘了。我就是水享，魏水享。以前的元淳已经死了。燕洵我劝你，与其在这里想着如何讥讽于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脱身。万一，杀手在追来，我可没有本事再带着你逃了。”

　　心头已然滴血不止，过往种种仍旧像利刃切割她仅存那一丝理智，再任由燕洵胡说，淳儿真怕自己会动杀心，原来过了那么多年，恨根本没有消散，本以为可做到心如止水，原来都是枉然。眼下，只有赶紧摆脱燕洵，从此毫不相干，才能寻得自在吧。她心里暗暗这样想着，但没想过一切在她相救之时就已经改变了。

　　燕洵沉默不语，拿起地上那沾有血迹的箭端详着，上面刻着一个魏字，淳儿也看到了：难道是大魏那边派人来做的。她的惊慌显露无疑，燕洵抬头望了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我……”淳儿言辞闪烁“是，是，大魏那边的人做的吗？”

　　“哼”燕洵将箭丢在地上，侧身躺下，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不是。”

　　“什么不是。”淳儿不觉欣喜，还好不是，不然父皇，大魏欠他更多。舒了口气“那是谁做的？”

　　“燕北。”

　　淳儿惊讶地问道：“燕北你怎么知道？谁，谁要杀你？”

　　燕洵就当没听见，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是千头万绪，此箭名为穿云箭，是由七分玄铁，三分精铁所铸，箭头呈墨黑色，比一般箭更加具有穿透力。而这种穿云箭发明者不是别人，正是楚乔，但她那时应该还在赶来路上，那么宣城之中能用上此箭还有一人，就是程鸢，他的护卫军督军也曾向楚乔讨教过铸造之法，燕洵原来在楚乔醒后，为防她逃跑，便叫探子每日盯梢，报告行踪。这个消息便是那时得的，听的时候没在意不想差点铸成大错。想来程鸢近来也有所动作，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眼下，楚乔未到，宣城暂时回不了了。

　　燕洵正在凝思下一步打算，肩头被人一拍，疼痛席卷全身，他愤怒地回头“元淳，你要干嘛？”

　　淳儿拿着一些野果，面无表情说道：“想活就好好养伤吧。今天怕是就在这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先吃了再说，到时候死了，还做个饿死鬼。”

　　将水果放在他旁边，便向外走去，“喂，你去哪里？”燕洵喊道。

　　“捡点柴火，免得晚上冻死。”

　　燕洵确实有些饿了，拿起野果吃了一口，爽脆甘甜，感叹道：“这个公主和以前真不一样了。若是放在以前，别说摘了，就连碰她都不会碰。”

　　夜晚，冷风习习，虎啸狼叫，望着洞外灰蒙蒙的，不免让人畏惧。淳儿又给篝火添了柴，让洞里暖和些，自从她回来后，燕洵便就一直躺着，见他把果子吃完了，便也不去吵他。她忧愁地想道：“不行，我还得回去。前面把食物都弄丢了，婆婆和虎子该怎么办呢？”

　　轻手轻脚来到燕洵身边，见他神色安然，似乎睡得很沉。“我走开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就在转身之际，手被拉住，燕洵睁眼，冰冷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淳儿想要甩开，燕洵猛然坐起，将她拽了过来，凶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去告密，我现在就杀了你了。”

　　“燕洵你是不是疯了？我想你死，干嘛还救你，放开我。”淳儿愤怒地说道，想要抽出手来，发现他力气大的很根本不行。

　　燕洵凤眼微眯，冷笑“谁知道呢？人心随时会变得。前一刻还和你称兄道弟，后一刻就要你的命。说你到底要去哪里？”

　　淳儿从他目中只见狰狞，现在的他如同野兽一般暴躁，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我，我不想和你待一处，我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让自己不开心，可以吗？”

　　燕洵松开她的手，目光依旧那么冰凉“只有弱者才会不想回忆从前，强者永远要以过往为戒，才会让自己更强。身逢乱世，你若连这点自觉都没有，怎么还好意思活下去。”

　　“你，这就不用燕北王费心了。我的命金贵着，我自有自的活法。”她倔强说道，强忍着心酸，起身到一边坐下，斜靠在墙角边闭眼睡觉。心想着：眼下怕是出不去了，这燕洵看来是赖上我了。可若在拖下去，婆婆和小虎该怎么办。

　　正在烦恼之时，燕洵悠悠说道“等明天送我去城外秀丽军驻地便可离开。”随即转身睡去。

　　秀丽军

　　“楚大人，燕王在宣城之中突遭袭击，下落不明。程将军传话过来，叫我们带兵前去寻找，是否立刻出发。”

　　楚乔不语，贺萧示意部下退下：“将军，我觉得此事有诈。”

　　“你也看出来了。燕洵昨日刚到就遇到袭击。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若不是熟人犯案，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下落不明，我怕是寡不敌众，逃了吧。”

　　“逃了。将军，你如何肯定。万一燕王……”

　　楚乔遥遥头“他是燕洵，贺萧，当年长安之乱，他都闯过来了。还怕现在小小的程鸢。”

　　贺萧不解地问道“程将军，您为什么认定是他呢？”

　　“他能挑拨燕洵去杀公子，让我和燕洵之间心生嫌隙。费那么大功夫，不就是为了取而代之。也好，现在让燕洵看清他的为人，我也借他之手替公子报仇。”

　　楚乔紧握双拳，眼中汹汹怒火，她犹记得冰湖之下，她紧抓不放，宇文玥欣然一笑，她很少能见他笑，心头颤动，默默以笑容回之。原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谁知道宇文玥，轻轻在她肩头一击，温柔地说道：“星儿，对不起，你要活下去。”她瞬时感觉身体轻浮，心如刀割“不要。”她尖叫着，无法冲破的阻力，将她推得越来越来远。她看见公子在血色的冰水，满足地笑着，缓缓闭上眼睛沉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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