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吃完饭，吴静回到办公室才发现，秦朔竟然还坐在小花的位子上，而小花则把两只手握拳叠在桌子上，脑袋放在拳头上晃来晃去，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吴静撇撇嘴，“倒真是可爱啊。”
因为吴静回来的早，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小花见她回来了，抬起头对她笑，“这么快吃完啦？”
吴静扯了一个笑，点点头，“嗯，你们还没吃啊？”
小花笑着摇摇头，“没呢，待会准备跟秦超去外面吃去。”
吴静脚步顿了顿，然后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有些闷闷不乐。
秦什么超？连名字都还没认清就想约会了？
吴静打开电脑，准备随便看看网页消遣一下中午这段时光。但是，她咔哒咔哒点了几下竟然没反应，低下头看看线头都插紧了，再点开还是无法打开网页。
正巧这时候秦朔和小花都站了起来，小花高兴的拉着秦朔的胳膊，秦朔有些不耐烦却也没甩开，两个人年纪相仿，个头相差了一个头，拉拉扯扯的倒真像一对小白甜和傲娇男的组合。
吴静越看越生气，扭过头又看到电脑上一大片白页，脑子灵光一闪...
“喂！秦超！”吴静突然站起来。
秦朔和小花同时转过头。
“那个...”吴静挠挠头，“我电脑坏了。”
秦朔一脸茫然，过了片刻，似乎露出点笑意。
“不是上午才给你装好吗？”小花有些不满，“我们要出去吃饭呢。”
“呃...”吴静想也想，觉得也是，“那...要不等你...”
“哪里坏了？”秦朔打断她的话问道。
吴静站直了身子，手指电脑屏幕，“上不了网了。”
秦朔跟小花说了几句话，小花生气的走了，然后他就趿拉着步子朝吴静走了过来。
蹲在她的座位旁，因为身高相差比较大，他蹲着和她坐着基本上齐平。
他点了点电脑，然后又拨弄了下网线。
“看吧，就是连不上网。”吴静义正言辞的说，好像在证明她不是想打扰你和小花的午餐，是电脑确确实实的出问题了。
“嗯...”秦朔托着脑袋看了一会，然后没管电脑，突然转过头看着她。
“干嘛？”
“你吃醋了吗？”秦朔突然问。
吴静脸有些红，但是还是强装镇定，“是电脑坏了。”
秦朔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勾着嘴角站了起来。
“我不喜欢那什么花。”秦朔突然说。
吴静刷的脸红的更厉害，不敢抬头。
“我...”
秦朔还想说话，忽然的，从门口走进来一群人。
应该是办公室的人吃完饭都回来了。
秦朔打住了要说的话。
吴静也被这群人拉回了些理智，她咳了几下，装作正常模样，见秦朔站在她旁边，就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我电脑的网怎么办啊？”
秦朔低头看她一眼，嘴皮动了动，“已经好了呀。”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走，吴静则一脸茫然。
刚刚明明没见他动电脑啊？
她不太相信的点开电脑一看，果然已经可以上网了。
“？？？”吴静朝着秦朔的背影大喊，“哎？为什么吗？刚刚明明真的上不了网啊。”
“你把网线插电话线上了。”秦朔背对着她，慢悠悠的朝着门口走去。
吴静：“......”
再过两天就是过年了，公司里各部门都开始组织一些聚会，有些部门人少，为了更加热闹，就都聚在了一起。
财务和运营就不幸的分在了一起。
聚餐基本上也只是吃吃喝喝，相互聊聊天、喝喝酒，吴静跟这些人都不算太熟，所以在一旁坐着的时间比较长。
她看到李婷在跟韩俊勇敬酒，言辞中说了很多赔罪、包涵的话，韩俊勇只是对她笑笑。
她也看到坐在旁边的小花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发信息，大部分都是绿色小窗口，说明对方回复的不多。
她看到陈善章跟韩俊勇私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两个人相顾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她看到了很多事情，却都没有在意，觉得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聚会散场之后，很多人站在酒店大厅说话，酒足饭饱，有些人说话开始吐字不清、走路开始踉跄，吴静因为全程没有喝酒，倒是很清醒的站在一旁看着这群酒气冲天的同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婷突然的走到她的面前。
吴静看了看她，觉得她应该也喝了不少。
“吴静，”李婷眼神有些迷离，但是说话还算灵清，“我知道你可能有些讨厌我。”
吴静笑着摇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我也没有办法，”李婷搭着她的肩膀说，“我在这个公司已经十年了。”
“十年了？”吴静看着她说，“那我应该威胁不到你才对。”
李婷苦涩的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们公司是W市的地头蛇，有一半都是政府项目，公司上层领导太需要抱政府这根大腿了。”
吴静沉默，她不想说话。
李婷继续说，“你有一个国税局的同学，这是你自己说的，虽然我们都认为跟男朋友没什么两样，你有学历，你还有一流的企业经验。
我跟林运讨论过，刚开始，林运认为你是走关系进来的，他看不上你，可后来因为宋成成说了不少好话，他也对你改变了看法。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宋成成竟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有些不明白，如果这样的话，因为宋和韩之间的关系，我就不能不多想了。再算上聚合的事情，你还说你对我没有威胁吗？”
吴静看着一脸醉态的李婷，突然觉得如果你在一个圈子呆的久了，真的就会被这个圈子捆住。
大厅里突然传来了几声惊呼，吴静垫脚看了看，发现是陈善章在那大声说话。
几个人头聚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人群里开了一条道，直直通向她，她沿着那条道往前看，就见到陈善章和韩俊勇两人之间站着的周先河。
周先河看到她显然也很吃惊，吃惊过后便简单的笑了笑。
“我们单位聚餐，”周先河跟着她说，“真巧啊。”
“可不是巧了，”陈善章说，“我中间出来看到的时候还不太相信，本来准备跟韩总一起去旁桌敬一杯的。”
“不用不用，”周先河摆摆手笑着说，“我们都是些老干部聊聊家常，没喝酒。”
“是啊是啊，”韩俊勇说，“我也这样说，怕过去打扰，真想跟周处喝一杯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周围的人都附和了几句，周先河在中间也打了几句官腔。
渐渐的，大厅的人走的也差不多了，吴静也准备出门打车了。
“吴静，”周先河喊住她，“别打车了，我开了车，一起走吧。”
吴静看了看围在路口打车的人群，犹豫了一下，就跟在他身后走了。
秦朔坐在地上打着游戏，他抬眼看了下时间。
已经九点了，可吴静还没有回来。
抓起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突然发现手机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几条信息。
【秦超，我是小花，听说你和那个新来的吴静关系不错，我觉得我应该要提醒你一下，那个吴静不是什么好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据说还是国税局的领导，公司里的人都这么说。而且，我的朋友胡小微也说他们这半年很多时候都是一起上班，那么早一起在站点等车，很可能早就住在一起了。】
秦朔看的一头怒火，把手机扔到一边。
很多事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之前有没有住在一起，他还真不知道。
在一个站点等车就是住在一起吗？
秦朔想了想自己。
秦朔又打了一会游戏，打了一会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房门，拿着手机下了楼。
他没想过自己会第二次看见这种场景。
热血青年形容的大概就是荷尔蒙蓬发、无法控制情绪，易激动易兴奋、易发怒的那群年轻人，秦朔大概也正处在这个年纪。
他来W市有近一个月了，成功的找到了吴静并与她朝夕相处，他叫自己秦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像是从一头狮子变成了一只羊，温顺乖巧，这一切他并没有觉得憋屈，反而很开心，因为这些都他与吴静之间拉近了许多。
但是，他忘了，他骨子里还是一头狮子，如果没有吴静，他轻而易举的就会暴躁起来。
这一个月他觉得自己与吴静之间的只隔着一层窗户纸。而他今天晚上11点多的飞机，他决定在他离开之前，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等她等到了近十点，她把他的计划全打破了。
是的，全打破了，因为她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吴静下了车，向周先河告别后走进小区，但是没多会，周先河又追了上来，他把她落在车上的手套递给她，说笑了几句，在双手相触的那一瞬间，周先河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后方，然后领口的衣服被揪起，接着就感到自己整个身体往后倾倒，最后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看到了吴静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而她旁边则立着一个年轻人，一张俊秀的脸上张扬不羁。
......
“你...”吴静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秦朔，“你有毛病吗？”
说完，就连忙走到周先河的面前将他扶起，细声问道，“先河，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秦朔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忍这个男人很久了，公司里到处传、同事之间也当着野史八卦不停的说、就连那什么花的也不管他上班还是下班不停跟他提，几乎公司里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和她有一腿！
周先河被吴静扶站了起来，吴静还在关心的寻找着他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那一副圣母般体贴的模样让秦朔感到一阵恶心。
“狗男女！”他扔下这句话就转头离开。
吴静拉着周先河胳膊的手忽的一紧，她回过头，只看到秦朔高瘦的背影。
抿紧双唇，咬着牙，继续拍打着周先河膝盖上的灰尘。
“没事了，”周先河拉住她的手，“我没事。”
“对不起，”吴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我真的没事。”周先河想看一下吴静的眼睛却被她躲开了。
吴静低着头，抓着拎包的带子，微微发抖。
“你现在回去吗？”周先河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要不要我陪你？”
吴静摇摇头，“没事，”她控制好了情绪，抬起头对他笑了笑，“他还敢打女人了不成？”
周先河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对不起，”吴静再次道歉，“害你摔了一跤。”
“衣服穿的多，没什么感觉。”周先河说，“你确定你要一个人上去？”
“嗯。”吴静点点头。
吴静走到房门前，门并没关，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安静，并没有看到秦朔的影子。
她走进去，看到沙发上还扔着秦朔的手机和电脑，地上还有一只袜子。
刚低下身准备去捡袜子，浴室门哐当被推开，秦朔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自己的几件内衣和浴巾。
吴静冷冷的看着他。
秦朔拿着东西走到沙发前，把电脑、手机还有手里的几件衣服一股脑的都扔进背包里，然后又把被子掀开，从沙发缝隙里找到一只袜子套在脚上，又把坐垫掀开继续找另一只袜子。
吴静把手里的袜子递给了他。
他瞟了一眼，低着头把袜子拿过去套在另一脚上。
最后他一只手拿着那件长款羽绒服，另一只手拎着背包，站在客厅中间。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讲话。
片刻，吴静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你刚刚在楼下说了什么？”
秦朔看了她一眼，迅速又把头扭过来，憋着一股气，不说话。
“你再说一遍，”吴静冷冷的说，“否则，你这次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
秦朔双手攥紧，捏的羽绒服的布料吱吱发响。
吴静抬起头，眼眶发红，颤着声音质问秦朔，“你也觉得我和他...”
“难道不是吗？”秦朔突然大吼，“整个公司都知道你和他的事！如果不是那种关系你为什么不去解释？你不是参加公司聚会吗？为什么又会跟着他一起回家？这么晚了，你上他车的时候难道不会想到公司的人都会看到，会继续说你吗？”
“我解释有用吗？”吴静也喊了起来，眼泪也不争气的往下流，“我进公司的时候就受到他的一些照顾，这件事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想怎么说我也堵不住他们的嘴，我只能不去理会，这是回应八卦的最好的态度。”
“那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
“远？怎么远？他住我对面小区，顺路送一程，我能怎么拒绝？”吴静激动的说，“而且，我欠他的，我欠他很多事情。”
“欠他人情就一定要在感情上还吗？”秦朔情绪很暴躁，往往这个时候人们总会说出一些口不对心的话，用恶毒的话去伤害最亲的人，他口无遮拦道，“那你欠下的多了是不是就要在床上还了？”
吴静倒吸了一口气，秦朔的话很伤人，以至于吴静哽咽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她低着头静静的想着，是了，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秦朔，冲动、暴躁，动不动就朝她发脾气，她还以为他喜欢她呢。
吴静慢慢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冷静而又淡漠的说，“我以前确实跟他上过床，他是我第一个男人，后来又跟你上过床，你是第二个。我从S市回来的这大半年里，经常跟他在一块，他给了我很多的生活上的照顾和工作上的指导。我很感谢他，但是我没有跟他上过床。
你说的很对，我那样做也许更加容易，甚至可以辞掉这份工作，做他的女朋友、跟他结婚、为他生孩子，那样，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这些话不下于在秦朔满腔怒火上浇油，秦朔狠狠的咬着牙，手握成拳，作势要扬起。
可吴静对他的反应无动于衷，继续冷漠的说，“我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交流，或许你觉得我就是这种人。其实，你错了，那个时候我是因为怕你，还有家里逼着我。只怪我当时太傻了，还真的对你抱着一丝幻想，可后来你在公司里对我的态度，以及后来直接想开除我让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你其中一点都不在乎我。”
秦朔剧烈的喘息，他几欲扯破了手里的衣服，红着眼睛，颤抖着双唇说，“逼你？你说你当初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有人逼你？”
吴静直直的对着他的双眼，“是的，你的身份、地位，你的金钱财富以及我的家人，这一切逼的我，那个时候的我除了想永永远远的离开你没有别的任何想法。所以，谢谢你当初执意的想开除我，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来离开你！”
“啊！！”秦朔忍无可忍的朝她吼了起来，他不想再听她讲一个字，拿着手里的东西，把她撞到一边，走出房门。
吴静被秦朔一掌推倒在沙发上，她听到秦朔剧烈的摔门声后，终于忍不住倒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吵架的时候究竟有多少的言不由衷？简直折磨的恋人欲生欲死。
秦朔到了楼下拦到一辆车子，直接去了机场，坐在机场大厅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他定定的发呆，直到发现他的对面似乎坐着一对情侣，男生脚边放着女生粉色的行李箱，他们双手牵在一起，彼此依恋着讨论着女孩的归期，女孩只笑着说‘很快回来’。
那一刻秦朔突然的想到了那天晚上，吴静在客厅帮他铺床，他情不自禁的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过年要回家的事，那个时候他也说着‘很快回来’。
那个时候他的心像浸在蜜糖里，虽然谈的是离别却比很多的重逢要甜蜜，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走或许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朔吸了吸鼻子，却控制不住眼泪，他捂着自己的双眼想留住自己的眼泪，可眼泪却流的更加汹涌，穿透他的指缝流淌在他的脸颊上。
终于，他不在忍着，让自己哭出了声音。
这偌大的机场，嘈杂纷乱，为他的哭声做着遮掩。
这冷静的大厅，有个高大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
飞机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坐上出租车，直接报了郊区别墅的地址。
他在车上侧着头，看着熟悉的街影一闪而过，心中惆怅万分。
终于到了家门外，最先感应到他的是门前狗窝里躺着的小多。
哈士奇依然直立着后退往他身上扑，他摸了摸它的头，安抚它回到狗窝，然后走向别墅的大门口。
夜深人静，秦朔没有敲门，而是拿着钥匙自己把门打开。
屋里静悄悄的，秦朔借着一点屋外的灯光，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准备找点吃的。
这一晚，他为了等她，连晚饭都没吃。
从冰箱里找到一些糕点和牛奶，秦朔端着食物走到餐厅，正吃到一半的时候，餐厅的灯突然亮了，光线刺眼，他眯着眼睛抬起头。
餐厅对面的小屋门口站着一个妇人。
“宝...”余妈卡了一下，“小朔？”
至亲的声音让秦朔感到一丝温暖。
“余妈。”他的声音嘶哑，还带着一点鼻音。
余妈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阵发紧，她从屋里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走到他面前轻声问道，“这么晚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下？”
“太晚了，怕影响你们休息。”
“哟，”她轻轻抚摸着秦朔的脸，眼皮微肿、眼圈发红、脸色苍白，下巴上还微微透出些淡青胡渣。
“怎么啦？”余妈心疼的说，“在外面受苦了？”
秦朔没说话，继续低头吃东西，余妈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她默默的跑到楼上他的房间给他整理房间。
秦朔吃完饭，准备回屋睡觉，余妈也正好从他房间出来。
“好孩子，”余妈垫着脚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今晚上好好休息，什么话明天再说，别怕，到家了，都会没事的，别怕，我的孩子，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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