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拾叁
自宫宴结束已有五天了。郭语姜手中拿着笔，却趴在书案上唉声叹气。
她依旧不能出门去，禁足还在继续。
琉璃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很是忧心，劝道：“小姐，禁足也有这么些天了，想来……或许侯爷就快要准许您出门了！”
“那只是你的猜想！”郭语姜闷闷地说。
郭语姜不再多说其他，执笔写字，让琉璃在一旁研磨。
许久，琉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却又不敢贸然开口。郭语姜听她吞吞吐吐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是。婢子忽然想起，那日殿下来侯府……”
“嗯，然后呢？”郭语姜抄着《女诫》，并不抬眼看琉璃。
“殿下不是说要求陛下赐婚吗？怎么宫宴那日……”
郭语姜手中笔一顿，而后又恢复如初。
赐婚？说起来，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对啊，琉璃说，那日他告诉郭镇和永嘉的：宫宴之日求朱棣赐婚！怎么宫宴那日没有举动？
不过也好，他不求那道旨，她也落得轻松。或许在朱棣赐婚之前，她与秦沆就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呢！要真是这样，真正的郭小姐就可以嫁给他，她也不用再愧疚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呢！
虽然让已经死去的郭小姐复生是不可能的事，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吧！
“说不定人家想娶百合姑娘为妃了呢！”
“小姐快别说气话了，殿下连常氏都瞧不上眼，又怎么会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呢？”
郭语姜不知如何接话。
“说起常氏，”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问琉璃，“她如今怎么样了？放出来了吗？”
琉璃摇头：“婢子也不清楚。不过那日事情闹得大，大约是……不能善了！”
郭语姜搁下笔，蹙眉。
当时只是想教训教训常云婉，也没料到她会被收监。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被收监，那她一辈子都没法嫁人了！
郭语姜心中不安——自己是不是做坏事了？自己毁了常云婉？
琉璃见她发愣，叫了好几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小姐，您怎么了？您还担心常氏吗？那可都是她自找的！”
郭语姜不回答，找了另外的话题岔过去：
“哥哥怎么一次都不来看我？他在忙什么？”
“您说侯爷？”琉璃想起外面发生的事，很是忧心，“最近安南又出事了，陛下找了侯爷和殿下，还有好几位将军，一连商讨了好几天呢！”
“安南？安南是哪个地方？”
琉璃觉得奇怪：“安南是南边的一个小国，臣服于咱们大明。小姐，这还是您告诉我的呀！”
郭语姜点头。只是一个附属国啊，能闹出什么事来？
琉璃将安南发生的事讲给了郭语姜听：
建文二年，不，洪武三十三年的时候，安南陈朝外戚黎季犛篡夺了皇位，改国号为大虞，年号圣元。没多久又让位于次子黎汉苍，自己则以太上皇的身份掌握朝政。
其实黎季犛早在洪武年间就凭借军功完全掌握了陈朝的军政大权，而后又随意废黜和拥立了陈朝的废帝、顺宗、少帝三位君主。
黎季犛随意废立君主，让当时的大明皇帝朱元璋很是不满，于是屡次拒绝了安南的朝贡。
黎季犛篡位后，畏惧明朝来讨，便向大明隐瞒此了自己篡位的事实。但之后又趁大明靖难之役无暇南顾之机，大肆侵占大明边疆领土。
靖难之役后，朱棣即位，黎季犛慌忙将自己的姓改为“胡”，所以又称大虞政权为“胡朝”。胡季犛还以自己的儿子胡汉苍的名义向朱棣上表，诡称陈朝子孙绝灭。称胡汉苍是陈朝皇帝之甥，受到群臣拥戴，请求受封安南国王。朱棣当时颇为怀疑，便遣使前往清化调查。胡汉苍又召集安南群臣联名向朱棣上书，于是最终朱棣还是封了胡汉苍为安南国王。
然而永乐二年八月，陈朝遗臣裴伯耆来到大明，控诉胡季犛父子“弑主篡位，屠害忠臣”，请求明朝出兵“擒灭此贼，荡除奸凶，复立陈氏子孙”。同月，又有一个安南人陈天平从哀牢国进入大明，自称是陈艺宗之子，再次陈述了胡季犛篡位一事，要求恢复陈氏统治。朱棣因此又派遣御史李锜前往安南调查。谁知胡季犛害怕被发觉，狗急跳墙，派人追杀李锜。所幸李锜成功逃回了大明，并将事情全部告诉了朱棣，朱棣很是愤怒。
其后，朱棣当着胡朝的来使面前，安排陈天平与他们见面，使一众来使都错愕下拜，甚至涕泣，适值裴伯耆在场，他向来使责以大义，场面紧张。朱棣又派人前往安南查核实情，胡朝明白势不得已，唯有承认责任，要求“迎归天平”。
此外，胡季犛篡位后，曾趁占城国王罗皑新丧之际，多次带兵大举讨伐占城。继位的占城国王占巴的赖也多次向大明求救，请求大明讨伐安南。
永乐三年，大明与安南又发生边境的领土争端。广西思明土官及云南宁远州土官向朱棣上奏称辖境猛慢、禄州等地被越南所占。朱棣遣使责难胡朝，要求归还禄州。胡季犛一方面作出了让步，将古楼等五十九村交还大明；另一方面却又大举征兵整备军队，派黄晦卿加筑安南的多邦城，在白鹤江埋下木桩，并在险要道路设下关卡重兵防守。
此后，大明与安南关系仍然紧张。其后，胡朝所派到明廷的使节，都遭扣留，不许回国。
琉璃讲了大半天才讲清楚了，郭语姜倒了一杯水给她，问：“这么说来，大明和安南就要开战了？”
琉璃喝下一口水，点头：“婢子想，也不一定吧！那胡季犛可是很怕咱们大明的，否则怎会将篡位一事瞒着陛下，又怎会轻易还回强占的大明土地呢？”
郭语姜虽不清楚这安南到底是东南亚的哪个国家，但她想，在这个时候，应该都不是明朝的对手吧！
“或许他以前是不敢，可现在就说不定了！他连陛下派去的御史都敢动！何况，你不是也说了吗——他又是设关卡，又是设重兵的！”
“他那关卡、重兵，算什么呀？”琉璃一脸不屑，“咱们大明可是人才辈出！像侯爷、殿下，还有伊王殿下、沐侯爷、成国公、淇国公、信安伯……”
“停！”郭语姜打住琉璃的话。
后面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你是说，”她问，“要是真开打了，哥哥也会去？”
“婢子也不清楚，陛下的心思，谁敢揣度呢？不过，陛下常常命侯爷练兵，倒是真的！”
天啊！郭语姜感叹，没想到她这个哥哥还是个能上战场的武臣！真是深藏不露啊！
只是不知道，究竟会不会发生战争？对了，找个机会问问秦沆吧，说不定他知道呢！
一谈到战争，郭语姜便热血沸腾，或许是因为她从没有真正接触过。于是说干就干。
晚上，见琉璃去休息了，屋外也没有人，她便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逃了出去。
秦沆睡得正香呢！突然觉得鼻子被捏住了，呼吸困难，便烦躁地叫起来：“哪个王八蛋！看爷爷我不……唔唔……”
郭语姜慌忙放开他的鼻子，又紧紧捂住他的嘴——这个笨蛋，睡得这么沉，要是来个人把他搬走了他都不知道！
秦沆突然出拳打在她额头，她痛呼。
他一睁眼，见是郭语姜，疑惑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郭语姜揉着额头，又还了一拳在他身上：“你这头猪，睡觉都不安分！”
秦沆才反应过来。忙撑起上半身，替她揉着额头，道：“我不知道是你！不过，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与他靠得很近。借着月色，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还有他的——柔和的眼神。
郭语姜拨开他的手，侧过头，道：“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秦沆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不再看她：“什么事？”
“安南的事，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明越战争嘛！”
“明越战争？是越南啊？我还在想，到底是哪儿呢！”
“你现在才知道？”
“这么说来，真的会有战争啊？那会在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久啊？”
秦沆想了想，摇头：“我只知道有这么一场，至于其他的，不清楚。”
其实他是清楚的。男生嘛，对兵器、战争什么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兴趣。宋明清三朝对越南的战争，他都了解。只是，他不能说，也不想说。
他想着，她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又跟武定侯是至亲、跟郢王是恋人，万一说漏了嘴，定会让他们怀疑。怀疑倒还事小，要是透露得更多，再扯出其他事来，怕会被别的人当成妖怪给烧死！
郭语姜失落：“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再怎么样，战火总不会烧到这里来！”
“战火要是烧到国都来了还得了！我只是听琉璃说，朱棣时常命我哥练兵。我哥和……郢王，很有可能会上阵杀敌，我想知道结果！”
“武定侯和郢王？”
郭语姜点头。
虽说这并不是她的哥哥，可对她挺好的，甚至是宠爱！所以，她可不想哥哥出事，况且，还有永嘉呢！他们夫妻俩，都还没有一个孩子！
郢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但人家可是郭小姐的心上人啊！总不能等到人家郭小姐回来的时候告诉人家“你的心上人已经战死沙场了，节哀顺变”吧！虽说她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早点了解总是好的！
要是这场战争结果是大明惨败，她可以阻止他啊！总有办法改变一点的！
秦沆想，那他更不能说了。她要是知道永乐年间的这场明越战争的胜利方是大明，定会说出去。到时候，不管军民，肯定会有人生出懈怠之心。这绝对是不行的！
“你别担心，朱棣敢发动靖南之役，还登上了皇位，就肯定有他的一套用人做事的方法！如今剩下的靖南名将也不少，就算侯爷和郢王去了战场，也不一定就冲在最前面——不是还有那些老将士吗？再说了，朱棣怎么会让郢王死呢？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他了？我……我就随便问问！”
郭语姜不承认。心中却是觉得秦沆的话有些道理，便也不担心了！不，她否认，她只是担心哥哥，没有担心郢王！对，就是这样的！
“诶，那你呢？虽然我知道你上不了战场，那你会一点儿拳脚功夫吗？”
秦沆骄傲地一仰头：“在下不才，跆拳道黑带三段！”
郭语姜惊讶的张嘴：“黑带三段？我才红带！那为什么那次被店家收拾，你都不还手？”
“那次是我不对嘛——吃了人家的饭菜给不了钱，被人家打也是应该的！你不记得跆拳道精神？”
“知道！礼义、廉耻嘛！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郭语姜见他还趴在床上，看来还是没痊愈。
“好些了！管家每天都帮我上药，再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下地了！”
“全管家？”郭语姜好笑，“听琉璃说，你们斗嘴也挺有意思的！”
“他心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跟你一样！”
“我！”郭语姜不跟他计较。
“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哪本？《皇太极》？”
郭语姜这才想起那本书的存在。这几天她要么抄《女诫》，要么跟琉璃玩儿，甚至还教了她折纸飞机，只不过纸太软，飞不起来。早就将那本书忘到九霄云外了！
她扯出一个笑脸来：“还没谢谢你的好意呢！不过，我对那种战争啊政治什么的，实在提不起兴趣！”
“就一直搁着？我都还没看完呢！”
“好好好，明天就让琉璃给你送过来，行了吧！我知道，是你的宝贝嘛！”
“这还差不多！”
郭语姜见出来得够久了，跟秦沆说了一声便又偷偷摸摸地离开。
秦沆看着缓缓关上的门，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https://www.biqudu.com/68_68659/361923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