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卷 潜滋暗长 贰壹

　　周远赶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山路，马吃足了草料，脚力十足，跑的飞快，这就风过草原般掠过了几座山。他想了想，琢磨着还有大概几里地的样子，停下来歇了歇，慢慢走了几步，站在半山腰上眺望不远处的码头。

　　这边的运河直通应天府。加上那天下雨之后起了风，从东海岸往过吹，若是乘上船，可能会更快一点。到时候让船老儿行个方便，包了这船，往来的码头便没必要停靠。不拥护多久就能回去。

　　他确定下来，看马也习惯这山路，便不再拖延，上马扬鞭飞驰而去。

　　又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那座码头所在的小村庄。村子不大不小，以打鱼为生，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鱼腥味。还有各种鱼贩的叫卖声，水手们的喊叫声。周远四下逛了逛，买了水和干粮，包了一个小包裹，牢牢扎在马背上，牵着马徐徐走着。

　　离码头越来越近，便能看见又好多扎堆在一块的汉子，大多数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打了鱼虾在分货，也有一些押镖的，水运过来暂时停渡，购买一些吃喝，用作路上使用。

　　他自然不在意别人扎堆干什么，关心好自己就行了。这种人多手杂的地方偷儿最多，要是沟里翻了船他还不得被人笑死。

　　西边停着一艘船，不大不小。周远走过去，船舱里躺着的手黑老头立马从船身上跳起来，看到生意上门，便一脸笑容的迎接着。

　　“这位小哥可是要坐船？”那船夫客气的问道。

　　周远点头：“自然是坐船的。不知道船老大这船里还有没有别的客人。”

　　“这会儿倒是没有，”船老大说道，他又怕周远以为他的船不好，立马补了一句，“老儿刚从沪地回来，出了一趟内海，载了几个客人捞了一些鱼虾变卖。这才刚在这里停泊不久。”

　　“那便坐你的船吧，你这船我包了，现在便走，沿途不许再拉客。”周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抛了抛，顿时银光闪耀，“把我三日之内送到应天府，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老头一脸苦闷：“小哥，不是老头不答应，这就算是风向正确，三日也够呛啊，先不说这沿途官差，光是那些水路帮派收的过路钱就得多花一点。”

　　“两锭，”周远说道，“你若是不答应，我找别人便是。”

　　老头看到两锭银子也不管别的了，正要过去拿过来，周远又把钱放到怀里：“三天到了应天府，两锭银子。到不了，三十文钱。”

　　“到到到，必然到得了。”船老儿眉开眼笑。

　　周远牵了马上船，船老儿把马拴在后面，又出去一趟买了草料，吃喝，花了不到五十文。忙活了一会儿这才回来。

　　老头在那里收拾绳子和帆锚，把堆积了一些时日的东西都倒腾开。旁边过来一人，嬉笑道：“王老头这又是宰了一个白羊吧。”

　　船夫瞪了他一眼：“我何时宰过客人？小六子嘴巴可不能乱说，倒是你小子，我看你得回去让你那老娘再揍你一通。”

　　“呦，”小六子靠在旁边的泥石铸就的拴马桩上，白眼看着老头在那里忙活，“出去一次两锭银子，这确实不是宰人，这是那人蠢得送钱啊。你那婆娘估计这一年又要天天缩麻将馆里不出来。”

　　老头把绳子拴好，仔细检查了一遍桅杆：“关你小子什么事，你今天不抓三斤鱼回去，你爹不打烂你屁股蛋子。”说着说着两人便开始胡扯，越扯越远，聊到了谁家姑娘貌美屁股大。周远看这老头手脚利索，也没提醒他。自己搬了凳子坐在船头，看着港湾里一片平静的河水小憩。

　　“你今天真是闲的没得做。”老头说道，“定是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爷真是懂我，”小六子笑嘻嘻的说，他朝后边努努嘴，“刘□□子那会儿捞出一个人，没死。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长的白净，穿了一身公子装。想扒开衣服看看，又被他家婆娘揪着耳朵骂。索性也懒得管那人死活，拆开那人带着的包裹一看，嚯，有一套素衣白裙，还有一套短打紧身衣。你说他到底是男是女？”

　　船老大瞥了一眼：“管他是男是女，反正与我无关。”

　　“最后说不得还得便宜孔家那小子。”小六子低声说道，“那家伙可不管是男是女，多少人被那小子糟蹋了。”

　　“你不要命了？”船老大说，“咱们过咱们的河，孔家收孔家的过路费。别再背后乱嚼舌头，别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实听到捞了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周远便感觉坏事了，那人八成又是叶柔。本来周远是不打算管太多的，可是听到这小小的镇子居然有地头蛇，他就不得不留意几分。

　　地头蛇能存在自然是有朝廷里的人支持，没有朝廷撑腰，哪个地头蛇也打不过这满天下的明军。若是让叶柔和朝廷里的人接触，会产生什么影响呢？一是遇到了暗地里搞鬼的，那叶柔便会成为筹码，二是遇到那些正人，说不得迫于皇权交出叶柔。无论如何，她都是一颗必死的棋子。

　　自己明明给她指了路，却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周远觉得叶柔除了逃出来没有被杀头显得有些智慧，其他的时候都蠢得要死，比逃出笼子还要愚笨。

　　他站起来，跃身跳下船，迈着大步子走过去。船夫自然不会管，他是个聪明人，休整自己的东西便是。

　　周远走到那堆人旁边，装作不经意的看到，然后脸上神态变换，最后定格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大手一挥，用力拨开人群冲进去趴在叶柔身上嚎啕大哭，眼角拼了老命挤出几滴泪水：“啊，喜儿啊，你怎么跑到这里了，阿妈让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本来被拨开的人还挺不爽，但是听到周远的话觉得有好事发生，便也没说什么，自动往外让了让，站在旁边看热闹。周远趁机看了一眼，确认就是叶柔，心里骂了她七八百遍，死也不在别的地方死，非要跑到他眼前。

　　叶柔溺水了，刚捞出来没多久，本就被人丢上岸突出许多水，现在肚子上又怕了一个人，压得她喘气都难。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人在她旁边嚎啕大哭，那个伤心欲绝，似是真的和她沾亲带故一般。

　　“喜儿啊喜儿。”周远边哭便把她扶起来，拍她的后背。叶柔感觉喉咙一酸，又吐出几口水，这才好受许多。周远见她这回没事了，便背起她来准备走。

　　一个满脸麻子的人拦住他，脸色不爽：“你这家伙这就背了人走了？谁知你是不是故意来捡人的？”

　　周远装作一脸迷茫：“喜儿找到了，我得回去找阿妈。”

　　刘麻子踩踩地，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她可什么也没说，怎么就知道她是什么喜儿？”

　　“这位大哥，喜儿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也有老婆，自然知道丢了老婆找到了有多么开心。这倒是我心急，可是我阿妈着急儿媳妇，我这只能先走。不能让老人家就等。”

　　刘麻子还要说什么，就见他旁边一个彪悍的妇人踩了他一脚，随即叫骂道：“人家找媳妇关你什么事，你什么时候这么疼爱我？啊？”刘麻子抬起脚哎呦哎呦的叫了半天，也顾不得周远了，摆摆手：“快滚快滚。嘶，你这一脚真真的痛。”

　　周远看没事了，便背了叶柔离开，人们也都散了，身后只留下挨训的刘麻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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