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艾莉丝的猜测
当初照料幼年期艾莉丝的大神官的确算得上是艾莉丝心中一个特殊的人……
他是她来到人间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在她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时，是他温柔地教导她、陪伴她、宠溺她，直到她逐渐适应人类的世界。
或许是些许的“雏鸟情节”吧，那位大神官在她心目中是不同的，是亦兄、亦父、亦师、亦友的存在。
即便几百年过去，她脑海中的记忆已经褪色模糊了，那个人的存在仍是铭刻其中。
她满以为人类少年醒来便会忘记梦中与她相遇的记忆了，正感叹着下一次见面或许要等到百年后“天人两隔”——却在第二天夜晚路过梦境回廊时，看到他仍在那扇熟悉的门内、在那个熟悉的房间中兴奋无比地对她挥舞着手中的布偶熊——视神殿一向教导的庄重、矜持于无物。
——难道时代在进步，神殿的教育方式已经革新了不成？
艾莉丝望着毫无形象对她露出大大的、灿烂的微笑的少年，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
人类少年很显然地相较于昨天更为兴奋了，他滔滔不绝地对艾莉丝说着话——从秋天的枫叶如何如何，说到神殿的神官们将在近几日安排怎样的祭典；从他今天做了什么事，说到人类民间流传着哪些传说——嗯，这个艾莉丝还是挺感兴趣的。
沙发上，艾莉丝只是淡定地坐在少年的身侧，静静地听着。
神殿是一个庄重严肃的神圣之所，却难免令人感到苦闷，尤其是对这样年纪的少年来说——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吧。
对于人类，艾莉丝一向是关爱着的，或许还有一种面对稚嫩小辈的慈爱——对她而言，他们都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孩童——嗯，她的骑士也不例外。
突然发现骑士暗搓搓做的事被视为无物的原因了……
为被爱慕之人视为“稚嫩的孩童”的骑士大人点个蜡……
于是，神明·艾莉丝·老奶奶体贴而善解人意地与少年亲切交谈着——当然是他说，她听——直到告辞离开。
离开时，少年告诉了艾莉丝他的名字，以一种腼腆羞涩、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奇特语气告诉她：“我的名字——是尤利西斯·维利尔·劳恩斯。”
少年的脸庞微红，却仿佛带着些难言的期待。
不用说，这个名字也带给艾莉丝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的心中开始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但，这个猜测的正确与否还需要验证。
“穆鲁……”
第二日早餐时，她唤着她的骑士。
骑士大人很显然地对她的召唤有些兴奋，他迅速地自厨房走出，对她行了一礼。
“是，我的殿下。”
“你……还记得大神官的名字吗？”
艾莉丝试探地问道，语气却很肯定，仿佛确定她的骑士一定会知晓一般。
骑士很显然得恍惚了一下，似在回忆，却又很快地答道：“几百年了，大神官已更换了多代。不知……殿下问的是哪一代的神官大人？”
艾莉丝目光放空，带着些怅惘和感慨地答道：“自然是……百年前抚育我的那位，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骑士的手倏地握拳，眼中有暗芒涌动。
他讨厌他的殿下关心其他的男人——不，是除他以外的其他的一切。
他讨厌他的殿下的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东西身上，即便——那是曾教导她百年、令他成为她之骑士的大神官……
明明我才应该是最接近您的、与您最亲近的人啊……
将所有的目光放在我身上，不行吗？
别管其他人……
骑士心中一种酸涩难耐的情绪慢慢溢出，令他无法自控地感到焦躁不安，但他仍是抑制住内心的种种复杂情感，缓声答道：“那位大神官的名字是尤利西斯·维利尔·劳恩斯，殿下。这是他记载在神殿史册中的名字。”
“……谢谢你，穆鲁。”
艾莉丝极有礼貌地谢道。
“我的荣幸，殿下。”
骑士恭敬而刻板地回答，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和他脸上的表情，使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艾莉丝完全没有在意骑士的小情绪，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另外的事情所夺走了……
同样的姓名、相似的样貌和气质、还有那令她感到熟悉的房间和身份……
终于可以确定了，她在梦中遇见的那个人类少年，就是她曾经的教导者——大神官的转世。
艾莉丝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无奈地承认世上总有如此巧合——几百年前教导她、抚育她、却在她搬入城堡后就杳无音讯的那个人，竟会在几百年后转世，再与她以一种这样巧合的方式相遇……
重见故人，还是曾与她相当亲近的故人，艾莉丝表示她还是感到很高兴的。
不过，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艾莉丝支着下巴，沉思着……
人类转生之后，照理来说应该会忘记前生的一切，拥有崭新的出生、面貌、性格、人生……
大神官理所应当地也经历了这个过程——他既趟过了冥界中冥神所设的忘忧河再次到达彼岸、获得新生，便不该再记得过去的一切。
可是，那个人类少年却与他的前世拥有着同样的名字、身份，甚至连容貌都如此相近……
这不大对劲。
艾莉丝想着。
——难道是冥神玩忽职守，让他不知怎么没有经过忘忧河便到达了彼岸？
——可是，他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啊……
——如果是大神官的话，大概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抱住自己，说些“我好想你，小艾莉丝嘤嘤嘤”之类的话吧……
没错，人前严肃庄重的大神官在艾莉丝面前就是这样一个“女儿控”爸爸。（？）
不过，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她不讨厌大神官对她的摸摸、蹭蹭、和如同对待小孩子一般的宠溺依赖。怎么说呢……感觉……很温暖……
当初她抹除了作为神明的一部分记忆，自愿来到人间，其实是有着疑惑的。
她知道一定有重要的原因让她在过去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她却不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
她作为神明时的记忆有所缺损——被她自己封起，但她也不知晓自己当时是缘何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在那样迷茫而无助的状态中，大神官对她的如同女儿般的宠爱，很好地弥补了她内心的空洞和缺口，让她知道——即便一千年的时光要在人间度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便是在对于过去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总有人会如同人类父亲对待孩子一般地教导她、保护她……
只可惜，百年的亲近，却在她进入城堡后便被对方一刀斩断了。
自从她搬出神殿，便再也无法同他联络了……
艾莉丝有些小小的难过。那个她曾视为“父亲”的人，那个令她险些接受了人类之间父子之情的人——就这样决然地、招呼都不打地消失了，从此，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
——嘛，不去想了……
——总之，明天去问问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以上来自没心没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的神明·艾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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