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房间内渐渐安静下来了，徐雅如坐在来宾区第一排的位置上，盯着前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张父亲的相片。棺木已经被合上，安静地摆放在那里。空气中，焚香的味道也有些变得淡薄，阳光也已经离去，室内开始变得昏暗。

　　开门的声音打破了变得宁静的空间，皮鞋踏着地板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步步朝着雅如这边走来。她的心里开始一点点变得紧张，她知道，是徐泽野送完了前来哀悼的人们回来了，与此同时，守夜的时间也开始了...。

　　徐泽野径直地回到家属区的位置，在路过雅如的时候，并没有停下。他依靠着墙壁，坐在摆放在地面上的垫子上，微屈着双腿，视线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有些疲累，消瘦的脸颊并没有温暖的颜色，嘴唇也有些微微发干，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

　　雅如也同样地望着前方，或许两人的视线，都相交于同一个点上，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钟表声有规律地滴答响着，空气凝固成了一个透明的冰块，不论谁想要怎样的动作，都显得很不合时宜。

　　不知过了多久，徐泽野的方向传来了厚重的呼吸声。雅如偷偷地望向他，发现他好像睡着了。‘或许这两天太辛苦了吧...’她心里想着。这个时候，她稍微有了一点勇气，感觉自己可以细细地平视着他，用力地呼吸，感受着他存在的气息。

　　殡仪馆的夜里似乎有些寒冷，或者是应该由于在山上的原因，气温比平地的地方偏低。雅如觉得自己明明穿着冬天的厚大衣，但是手脚还是变得有些发冷了。她看着徐泽野，他只是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并没有其他冬天的衣服。于是，她起身，轻声地来到他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他的身上。她端详着他睡觉时的容颜，感觉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时候，他也是同样的神态，在自己的身边进入梦里。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深色的眸子让雅如心里一惊，她感到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急忙站起身要逃离这个区域里。他从盖在身上的外衣里伸出手，紧紧抓住雅如的手臂，

　　“雅如，我想这里才应该是家属待着的位置。”他用很冷静的声音在对她说。

　　两个人并肩地坐在一起，徐泽野将雅如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想了一下，将衣服横着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感觉似乎身体也有了一些温度，两个人，安静地看着前面的棺木。

　　“他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平静的，并没有什么痛苦...”过了一会儿，泽野发出了声音。

　　“哦，这样...”雅如也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你应该很伤心吧...你好像很喜欢他...”他又接着说着。

　　雅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无法说出现在心里的感受。

　　“可是...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对于他...”徐泽野平静地说着。

　　雅如看着他的侧脸，室内的灯光已经变暗了，但是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冷漠的脸庞。他轻轻地拉过雅如的一只手，放到手心里，好像在很小心地呵护一个宝物一样，轻轻地传达着温情。

　　“你知道吗？三岁以前，我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名字的...”他开始对她开始诉说。

　　“我那个时候的名字叫徐泽，后来，母亲在能够入籍到他的家庭的时候，很开心地希望他能够再给我的名字里加一个字，这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正经的样子，然后...他就送给了我一个‘野’字...。”他好像是在笑着很轻松地说出来这个事情。

　　“或许...他并不是这个意思的...”雅如很难想象二十多年前那个慈祥的父亲当时的样子。

　　“是吗？呵呵，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的...”徐泽野冷笑着说道。

　　“记得当时母亲将我带到那个新的家庭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心极了。她就像是一个胜利者一样的姿态，改变着那个家庭里的一切。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那么开心，每天都将自己打扮的很漂亮，不再是以前愁眉苦脸或者哭哭啼啼的样子，或者是她想告诉任何人她的成功吧...”他像是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平淡。

　　徐雅如有些不太想继续听下去了，但是现在的她却无法动弹。

　　“其实...那也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开心而已...，我的童年里，从未感受过所谓父亲的教导或者是母亲的慈爱...”

　　“那个人...应该是父亲吧...从未正视过我的存在，而对母亲，他也只是在表面上应付着而已，他把自己弄得好像很忙碌的样子，总是不在家里，他从未与我说话超过五分钟的时间...”

　　雅如的心里稍微有一些震动，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指。

　　“而我的母亲呢...她也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她一直都沉浸在自己胜利者的喜悦中，每天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地养育着我，或许是对我的感激？我也算是她达到成功的一个因素吧...”

　　“或者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雅如不知如何去说些宽慰的话语。

　　“可能是吧...不过...他们如何对待我，我真的都不在意的...”他还是平淡的语气说着。

　　“我只是想着，等我以后长大了，离开了这里，就可以过着自己的生活了，就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了，去找另一个人，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雅如想起了他中学的时候，那个有着灿烂与开朗笑容的少年的脸，那个时候，学校里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给他写情书，表达着自己对他的爱意，如果那个时候...，

　　“你一直都很优秀，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你的...”她很小声地对他说。

　　“是吗？可能是吧...那个时候...好像总是收到很多所谓的情书，你知道吗？我也有去见过其中的几个女孩子的...呵呵...感觉真的是很不可思议...”他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着。

　　“她们...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她们喜欢的只是我的一个幻影而已...”

　　雅如看着他，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十年前那个少年已经变得很不一样，和两年前那时的他也有些不同，她心里稍微有些害怕，她害怕他接下来继续的话语。

　　徐泽野低下了头，手指抚摸着她的手背的肌肤，一阵阵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然后他抬头看向了雅如，目光里不再是刚才的冷漠，反而充满了无限的温情，

　　“只有你...你才是真的...”他的嘴角展现了一丝的微笑。

　　雅如的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她想要抽回自己停留在他手心里的那只手，但是，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你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的...你小的时候，也是那么的美丽。”他的语速开始变快，

　　“那个人，他偶尔会在家里拿出以往的相册，只有他在看着那些照片的时候，脸上才会有慈祥的表情。”

　　“我有时也会凑过去，上面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当时，那么小的我，真的觉得，你是那么的好看，好看到那么的不真实...”

　　“我以为...那么美丽的你，是不会出现在我平庸的生活里的...”

　　“但是...我还是遇见了你...就算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长的那么的美...”

　　“就算是你刚开始讨厌我的样子，痛恨我的那些情感，还是到后来，你对我说出的话语，还是为我做过的事情...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徐雅如这时的心里真的害怕极了，她看到徐泽野眼中透露出来了热烈的目光。她有些慌乱了，她看着父亲挂在墙壁上的相片，就好像两个人被暴露在那个温和的笑脸之下，两个人那见不得光的情感，一层层地被撕破，展现在混浊的空气里。

　　“你当初...为什么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呢...你明明...明明给了我那么真实的温柔，可是当我醒来，你却不见了...”

　　雅如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悲痛，在这样的视线注视下，她感到自己无处遁形。她别过头去，眼中映入了父亲那漆黑的棺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大脑里理智的声音对她说，她现在，不可以再次陷入那无法理清的爱意里。

　　“不可以的...我们不能在一起...”她颤抖着说着。

　　徐泽野没有回答他，他用力地吸着鼻翼，然后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雅如...我真的好想你...”他哽咽的声音里有着温柔。

　　“不能...我们不能...”雅如虽然能够感受到他手中的温暖，但是，她还是应该要向后退去，应该逃离这浓重的气息...。

　　徐泽野并没有一丝的松懈，他紧紧地逼近她，将她环住在自己的范围内，

　　“我爱你...”随即，双手用力固定住她的脸庞，紧紧吻住她还想要继续说着拒绝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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