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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冥冥暗祟


  室内众人你言我语间,外头侍卫已然赶至。方才珑姬作法,槁梧恐她被外物打扰,故将多数随从打发在宫外。此刻风停法歇,侍卫长见屋内灯火复明,宫女出入,方才敢遣人来宫问询。槁梧挥了拂麈道:“法事已毕,有劳众位大人送长公子、二公子返驾。”  

  蓼馨烈听他话语,便起身牵过弟弟请辞回宫,槁梧自也要随行守护,便与珑姬定了明日昼时再晤,就匆匆领着二童子离去,蓼佩素亦扶着蓼芳撷去内室休息。众人离去不久,那被蓼佩素遣去的紫服宫女又领了两个绿裳女郎入室。珑姬定睛一看,见这两个绿裳宫女一人端水盆、巾帕,一人捧了药瓶、棉布,顿时失笑道:“女郎真是周全了。”

  紫服宫女欠身道:“真人是公主殿下的贵客,岂敢轻慢。”便取过巾帕,替珑姬清创敷药。珑姬看她手法娴熟,不禁朝她多瞧两眼,才觉这女郎眉高唇薄,容貌颇显英气。她似是常常跟在蓼佩素身畔,故而已有几分面善,便问道:“请问这位女郎芳讳?”

  这女郎取过棉布条,将珑姬手腕轻轻裹了,口中答道:“妾名翠旍。”

  珑姬又问:“可有姓氏?”

  紫服女郎莞然道:“父姓未知,家母姓傅。”

  珑姬听得一怔,但觉此事乃他人阴私,不宜再行追问,于是住口不谈。紫服宫女亦不多话,替珑姬将腕伤敷药裹了,又用巾帕沾水,细心拭去血污,便躬身而退。

  其实珑姬身列化境修士,三魂凝实,体魄合一,损些精血浑不在意。至于两道浅伤,只需稍运玄功,亦可痊愈如初,故而她只要清水濯手,实非客套之词。此刻眼看双手各裹白布,颇不知该如何处置,又不忍辜负好意,便依旧拿袖子遮了,负手踱开。此时室内诸人尽散,仅剩宫人尚在收拾法坛,恢复布置,珑姬正欲去外头庭院漫游片刻,却觉身后有人拽自己的裙摆。

  她回首低头一看,正是荆石站在身后,心道这小儿当真是不肯唤人,偏爱扯人衣物,这般有失礼数,必得好生纠正过来,不然日后如何自立?正欲开口□□,却听荆石问道:“刚才的蛇是怎么回事?”

  珑姬奇道:“蛇?”

  荆石点头道:“你作法时,门户被风吹开,一条黑蛇游入室内。你看不到么?”

  珑姬闻言,忙将他牵出屋外,找了僻静处点在他额头一验,却不觉有异。她早察荆石乃是凡胎,不能见气魂虚物,当时又众目昭彰,如何能错过一活物入室?再三思量,仍是狐疑道:“你可是看错了?”

  荆石摇一摇头道:“是一条黑色巨蛇,半人多高,不可能错看。门开时闯进室中,似乎把所有人看了一圈,然后火便熄了,不知道它如何消失。”说完停了片刻,又道:“长公子应该也看见了。”

  珑姬经他提醒,省起蓼馨烈刚才模样,确似是惊骇过甚,如同亲见鬼怪一般。她虽不信有妖物能瞒过自己天眼,但亦知荆石性情死板较真,决计不会无事跑来诓戏,一时将信将疑。转念间,想到这招魂法毕竟是旁门异术,今日施展时又不同于以往,竟能引动异象,其中必有缘故。既非真的妖邪作祟,说不准便是荆石与蓼馨烈受阴气所染,脑袋昏沉,眼生幻象所见。

  她推想此节,便对荆石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害怕,也莫与外人声张。”心想此事多半不是自己短时能够参透,唯待日后去请教授术之人。但那东游先生本是远乡异客,距离上次相见,亦已暌违百年,却不知如今是否仍居苍筤宫中。她思及往事,益发感喟难禁,暗念如今与蓼氏为难者似通傩术,又与前朝有涉,非同寻常宵小,待解得蓼氏之围,也当尽速飞赴东域,与青都面呈此事。

  正自神思远逸间,忽听荆石说道:“还有另外一件事。”

  珑姬心绪早在万里之外,听他说话也只随意应声,未曾真的入耳。谁料荆石后句出口,却似惊雷乍响一般:“大公主的失魂,我可能知道在哪里。”

  他说完此话,依旧脸不露情,木木呆呆地望着珑姬。珑姬也未反应过来,与他直勾勾对眼瞧了数息,猛地回过神来,双手按住他肩膀道:“此话当真?你怎能找到那失魂?”

  荆石左右转头,打量她双臂道:“你不觉得手腕疼吗?”

  珑姬正心急下文,听他如此话头飘忽,气得几欲放火,最后只得叹道:“你这小儿真是……日后恐难与人相处。”却松了手上力气,瞪眼白他道:“我能腾云御剑,何惧皮肉之伤?莫扯闲篇,大公主失魂现在何处?你又如何得知?”

  荆石环顾周围,道:“你过来一些。”等珑姬弯腰附耳,方才慢慢说出一番话来。珑姬初时焦眉沉目,颇为急躁,听到关键处,脸色却忽晴忽阴。待荆石话毕,珑姬直起身来,郑重看他道:“如此论断,太也轻妄……”

  她正欲再说,忽听远处窸窸窣窣,是有人踏草而来,当即按下话头道:“还须一试,方知真假。”于是牵了荆石往回走去。迎面撞见一猎装女子,正是蓼佩素漫步走来。她瞧见珑姬两人,笑道:“正四下不见赩仙,原来是带了徒儿在此。”

  珑姬应道:“今夜作法有异,小徒以往还未见过,受了些吓,携他出来静气安神。”

  蓼佩素倾身一望跟在珑姬后头的荆石,笑道:“小仙郎与我二弟不同,性子甚静,亏得真人能辨出受惊来。”

  珑姬也微微一笑,却不多言,转开话头道:“夜色已深,二公主还请早歇。”

  蓼佩素道:“方才亲见异象,哪能睡得着?我也在院中散散心。”便信步离开。这小院建于芳华宫后,三面围竖高墙,倒也不担心她独身走远,遭逢不测。

  珑姬目送她踽踽漫行,隐入树后,才低头与荆石相望,良久说道:“此事实难置信。”

  荆石奇怪道:“为什么不信?”

  珑姬轻叹一声,心想此子能记能算,真正是过目不忘,绝非痴傻之辈,可若要说他聪慧,却偏生处处不谙人情,直像个榆木脑袋。当下避而不答,只道:“世间多有机缘巧合之事,不可纯凭臆想而定。若你所猜有误,恐怕诬了无辜之人,倒是你后头说的法子,听来确是妙计,待我明日一试。”

  荆石听她纳计,便不再追根问底,点了点头道:“我想不会错。”

  珑姬看他模样,却只淡淡一笑,心道:我其实盼你是错了的。口中自然一句不提,依旧牵了他回转室中。她听过荆石院中所说的秘言,虽一时不能采信,亦不免多了几分心眼,亲自将荆石送入房中,于房前设了驱阴的阵法,又去蓼团素榻前看望。

  此夜作法招魂,宫内众人皆受惊骇,唯独这失了魂的大公主浑然不知,依旧秀目紧阖,沉沉安睡。珑姬立在榻前,依旧为其运气活血。周天方毕,瞥见榻尾矮凳上有一彩物,再细加端详,才辨清是件蒙了缎布的绣绷。布上缤纷错落,五色胶葛,依稀是花间百鸟群聚之景,虽只初具轮廓,已能显出绣者手艺精巧。

  珑姬低头看这绣缎,知是蓼芳撷日间所制,又料想她生来不良于行,不似蓼佩素能习武学射,才于终日闷坐间学出一手好绣工。这姐妹两人异母所出,性情迥异,竟能和睦相处,倒也殊为难得。她念及此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静立原地,久久无语。忡惙惚恍间,早已遐思入天,不觉光阴水逝。

  如此过了良久,方闻屋外有步声轻移。珑姬耳力何等敏锐,一听这足音缩缩蹑蹑,触落小心,便知绝非夜间巡游的侍卫。当即推门而出,径自沿廊直走,果见尤安礼站在廊前,正自盼顾寻觅,便传音过去:“今夜之行,可曾被人瞧见了?”

  尤安礼见她现身,忙行礼道:“还要多谢阁下绊住了那国师槁梧,观内皆是凡人,一路畅行无阻,未被察知。”

  珑姬颔首道:“好,今夜之事可记你一功。我要的东西在何处?”

  她见尤安礼归来时天色未明,又说此行轻巧,便道定然是找着了名册。谁知尤安礼听她询问,脸色却甚是怪异,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迟迟不吐一字。珑姬看得诧异,再声问道:“观中究竟有何物?”

  尤安礼为她连声逼问,终于低声道:“在下办事不力,未能寻得名册。但寻物途中,偶见异事,不得不禀与阁下。”

  珑姬道:“见何异事?”

  尤安礼又不作声,只小心觑着珑姬,目色中既疑且惧。珑姬见他举止反常,已自不耐,正要催促,却听他语调吞吐道:“阁下,此次出行,乃是奉你尊旨……阁下身为本域渠魁,青都高士,所行所施,定有远谋深虑,绝非在下拙识能揣,亦当守瓶缄口,不妄言议……”

  珑姬听他一通突如其来的谄词,益发莫名其妙,挥手断了他话头道:“我问的是观中之事,你却说这些奉承话做什么?”

  尤安礼见她神情不悦,语调催促,当真是理直气壮,浑未听懂自己的言下之意,心底反而稍感安定,壮了胆子问道:“阁下可听闻过阿念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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