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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小儿戏


  这一日自晨时珑姬去焚锦殿起,便是波折不断,奔忙未歇,待到蓼芳撷中术、查验丝傀、盘问宫人、安排尤安礼去处、与荆石讲论三歌,诸多事项一过,转眼又是白日消去,暮色渐浓。等她再与蓼佩素、槁梧私谈,又只顾劝阻蓼佩素,浑忘了时飞沙逝,不知不觉间耗至夜中。

  且不说他们三人如何争议,里间的蓼馨烈因身体疲乏,早已睡去。而蓼馨逸精力旺盛,不肯就寝,又难得见荆石主动前来,更是雀跃欢喜,不停对他问询宫外之事。荆石虽不长篇而论,但也每问必答,两人竟还颇为融洽。

  蓼馨烈初时稍作留意,但听蓼馨逸问的尽是些“岛上可真的有行空天马”、“平日修道可要抄书”、“仙家吃饭是谁来煮”等等童真浪漫之言,而荆石虽答得一本正经,其言语其实亦甚幼稚。修行炼气乃仙家之事,难照常理揣度,倒也不知他说的真假,可一旦提起凡间民俗,便和蓼馨逸同样错漏百出,令人哭笑不得。

  蓼馨烈料他是珑姬徒儿,久居海外,虽看似早熟,实则也不谙世事,便只微微一哂,不再听这两个小儿胡言乱语。待得夜深欲睡,见蓼馨逸仍是意兴不减,一反几日来的惶恐之态,也不愿扫兴,只叮嘱两人早睡,便自行去内室歇下。待他睡下不久,荆石忽道:“你在宫中玩游戏吗?”

  蓼馨烈正与他说起自己养于苑中的飞鸟走兽,听荆石提起游戏一词,顿时兴高采烈,连连点头道:“常与姐姐们捉猫斗戏,仙岛上玩什么游戏?”他非王后所出,又是次子,并无承柞继国的重任,所受教养便比聊馨烈宽松许多,当真是千金富贵无忧儿,唯知嬉游宫墙内。只是上头几位兄姐或是早熟喜静,或是年龄差得远了,平日里多是宫女陪伴,难见同龄的男孩。期间也有官宦子弟入宫伴读,也往往陪在蓼馨烈左右,于他则是既敬且远,不敢有逾礼之处。但荆石既是仙家童子,自然没有尊卑忌讳,也未对他畏首畏尾,心中便感十分雀跃,只盼趁着长兄入睡多玩一会儿。

  荆石问道:“什么是捉猫斗戏?”

  蓼馨逸嘻嘻笑道:“你怎连这些都没有玩过?”连忙跟他一一解释,所谓捉猫便是捉人,以往是他在宫中悄悄藏好,再令那些小宫女来找,若是一炷香内找不得他的藏身处,便算是输了,若能连赢三局,则亦丝帛银钱为赏。至于斗戏便是斗促织,偶也以天牛、刀螂替之。但虫类相斗,往往断首折身,不死不休,其状甚为酷惨。蓼馨逸幼少懵懂,唯觉有趣,他兄长蓼馨烈却极为不喜,昔日撞见侍卫教蓼馨逸斗虫,便直接状告其母蓉妃,将那侍卫调去夜守宫门,又罚蓼馨逸闭门三日背书,自此再不敢使人捉虫相斗。

  眼下蓼馨烈虽已睡下,但他与荆石皆在室内,自然无虫可斗;而若要捉猫,则眼下时机不宜,若是乱跑乱藏,纵然不被那弄昏两名姐姐的妖怪捉去,也少不得要被二姐和长兄责骂,依旧不能施行。寂寞闲闷之中,只盼荆石这个小仙家有何妙术,能凭空变出些逗趣的戏法来。

  果然荆石听他讲过捉猫斗戏的玩法,想了一想道:“岛上有一种游戏,是修仙的小孩玩的,或许你以前不曾见过。”

  蓼馨逸闻言大喜,连声追问道:“什么游戏?什么游戏?你可会变鸟变鱼?”

  荆石道:“变动物太难,我不曾学会,但师父教过我一门法术,可以将你我的模样交换半日。只是现在外面有妖人作怪,师父不让我随便施法,否则定会责怪。”

  蓼馨逸顿时惊奇不已,缠着荆石施展奇术。他是小儿心性,虽知眼下族中受恶人胁害,但到底如何凶险,却听得模模糊糊,似懂非懂。再加之蓼佩素不愿吓坏了他,有意哄慰隐瞒,便真以为两位阿姐不过久眠一场,等过几日睡得饿了,自然就会醒转,因此仍是少怀忧虑,只想玩乐。

  荆石被他几番怂恿,终于意有所动:“你不可对外声张,以免我师父察觉。”

  蓼馨逸听他说得慎重,益发觉得此事属实,想到自己若能假扮荆石,跑去吓二姐一跳,顿时兴奋万分,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当真能变作我的样子?再让我变作你的模样?那若是变不回来,又如何是好?”

  荆石摇头道:“那是障眼法,不是真变。时候一到,术法自破。”

  蓼馨逸喜道:“那样便好。你现在就能施法吗?”

  荆石笑一笑道:“作法本身不难,但有一件事要需要先行准备。”便凑到蓼馨逸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蓼馨逸击掌笑道:“你说得对,我却把这件事忘记了!”忙竖起耳朵,听得内间蓼馨烈并无动静,这才打开房门,悄悄对守夜的宫女吩咐一番。

  这两名小儿夜里胡闹,外头蓼佩素却懵然不知。她一心要以己为饵,诱使恶敌现身,见珑姬和槁梧皆言不妥,也未动摇分毫,只道:“如今只剩我与两位弟弟,若不由我当头,便是馨烈、馨逸受害,那还不如兵行险着,先求一搏。那妖人言称要杀我蓼氏诸子,但阿姐、三妹却只是昏睡不醒,未有性命之忧,我看绝非那人有何善心,定有些不可告人的顾虑。如此想来,纵我遇敌中术,也不见得当场毙命,无非失魂昏睡罢了。”

  珑姬劝说道:“此事不可轻断。杀伤凡人乃是天忌,早晚必惹祸事,那妖人对两位公主取魂,量是为了延宕天罚,但二公主若落入此人手中,便已有三人中术,或许此人便疯魔起来,再不理犯禁的后患。”

  蓼佩素反问道:“真人先前说,我等兄弟姐妹虽是宗室,但未登大统,便不受天命所佑。既然如此,想来苍天看我,当与庶民无差?”

  珑姬怔了一怔,也不愿说谎相骗,便道:“富贵有别,因果无差。”

  蓼佩素当即接道:“那妖人先前吞乌宴中杀我宫中侍卫,计有六十四人,皆是当场毙命,无一幸免。既然我姐妹与他们性命一般,那多杀三人有何可惧?此人绝不是避忌天命,定有别的心思。我意已决,便要用这一计,二位无需再劝。若是真要帮我,还请思一良策,护我两位弟弟周全。”

  她既说到如此地步,槁梧、珑姬两人亦是无可挽回,只能相视苦笑。槁梧道:“两位公子依旧由贫道亲自侍守,二公主不必担心。”珑姬则道:“二公主若想以身为饵,也需从长计议,周密行事,且等今夜歇过再说吧。”

  蓼佩素见两人再无异议,也松了一口气,精神稍懈,脸上更显憔悴几分。她虽时常习武健体,也非金刚之躯,一日间遭逢大变,操劳过重,此刻终觉乏软昏倦,手足如同灌铅似的沉重。正想同意珑姬所议,待明日精神养足再详加谋划,心中却总是隐感忐忑,像是遗落了一桩大事。耳听珑姬又劝自己多歇少虑,虽知对方言之有理,仍是坐于原处,轻轻摁了额角沉思,实在想不出有何紧要之事,只得与槁梧、珑姬道:“如今恶敌窥伺,宫中侍卫恐怕难堪重用,还劳国师与真人担待。今夜我便在馨烈邻间歇下,以便蓄精养锐,明日再想如何与那妖人卖个破绽。”

  槁梧听她不急于今夜犯险,自是欣然应承,只盼拖到明日再行劝说。珑姬也道:“二公主安心歇息便是。如今宫中警备森严,国师与门下守于室外,我今夜愿为大公主、三公主运气活血,来去不过两廊,那妖人再有鬼蜮伎俩,也是无机可趁。”

  蓼佩素听她说得肯定,却莫名想起蓼芳撷中术之事,当初分明已是严防死守,又何尝想到会出了岔子?可见暗箭难防,一颗悬心终究不能落下,轻轻叹气道:“但愿如此。”便呼来傅翠旍,着手沐盥入寝。槁梧见此间事了,也欲去里头探看蓼馨烈、蓼馨逸情状,珑姬却拦了他道:“国师且慢,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指教。”

  槁梧听她说得郑重,便坐回原位问道:“赩仙还有何事?”

  珑姬道:“早先听二公主提及三公主幼年病重,曾经入观修行,又请民间小儿进观为其祈福,此事可是当真?”

  槁梧愕了一愕,甚是意外,却也不见如何慌张,只颔首道:“确有此事。三公主与敝山的渊源,赩仙如今亦已知晓,虽是其母积因,但念其无辜,自当尽力施救。贫道是井蛙夏虫之识,还是家师令同门师兄捎来一法,才得好转。”

  珑姬看他神态如常,并非佯作,心下稍稍安定,又道:“原来这小儿祈福之法也是朝朔真人所出。”

  槁梧道:“不瞒赩仙,家师云游探幽之时,也好搜集古阵异法,此术虽是家师所传,但其施行情状大异于敝山道统,恐怕是家师自别处偶得。此术虽其理不明,但奉命施下,确然见效,贫道亦深觉天下广袤,造化玄深。”说着似想到一事,又挥麈叹道:“可惜此术须得命格奇特之人,虽得国主下令征召,亦不过凑得三十余名小儿。而今三公主早过髫年,那婴胎生来的一股先天清气已失,此术便再无成效。若不能另觅奇方,她那腿疾恐治不得。”

  珑姬缓缓道:“朝朔真人遍历四海,能寻得奇术,也未可知。不过这小儿祈福的法门,我也当真未曾听闻。倾国之力亦不能凑满,不知是要何等命格奇特之人?”

  槁梧未觉有异,仍旧长嗟道:“此术要的倒也并非尽福尽贵,又或极穷极恶之格,但只一事难得,是要寻那水火相济、水中生火之命,且要是‘涧下水’盖‘天上火’,‘天河水’盖‘霹雳火’,又不能多得半分土木之象,故这生辰八字唯取丙子丁丑戊午已未诸般,阴阳序数亦不可颠乱……需这般的髫童百人,方奏全功,是以难得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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