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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通风报信


  今天学校上课,凌霜华没想到会在礼拜六碰见莫金妮,更没想到活泼热情的莫五小姐会趁她选座的当口,悄然出现在许文礼身后。

  “哈!”莫金妮一巴掌拍在许文礼肩头,想吓他一吓,“难怪霜华没来上课,竟然是和亭筠哥哥......”

  许文礼转身,她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口,杏目圆睁,一脸认错人的窘迫。

  许文礼微笑:“金妮小姐?”

  她没吓到许文礼,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接着跳脚一蹿蹿到凌霜华身边,把凌霜华也吓了一跳。

  凌霜华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也没去上课?”

  莫金妮直接拿眼白看她:“这位逃课的女士,现在早放学了好么?”

  凌霜华这才发现时候的确不早了,她带许文礼在外游逛一整天,不想回贺家,晚饭也打算在外面吃,现在放了学,赵昂又值班,在这里碰见莫金妮不是怪事。

  “霜华,他是谁啊?”莫金妮示意许文礼,小声问她。

  她介绍道:“这是我二哥,许......”

  “二哥?!”莫金妮急性子,没等她说完就发表疑问,“你不是只有大哥吗?”

  许文礼向莫金妮伸出手:“这位想必就是莫金妮女士了,在下许文礼,是霜华的未婚夫。”

  “未婚夫?”莫金妮没搞清楚状况,不打算和眼前的陌生男子握手,问:“霜华,贺家把你卖啦?”

  她知道的是,凌霜华没有男朋友,连喜欢的人都没有,突然多了个未婚夫,一定是贺家人强加于她的,于是打抱不平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另外两人都笑了,凌霜华拉她入座,许文礼坐在对面不置一词,这么重要的事瞒了这么久,凌霜华需要费一番功夫好好安抚才行。

  果然,莫金妮听了解释便开始生闷气,怪凌霜华瞒她这么久,连赵昂递来菜单问想吃什么她都不说话。

  凌霜华感激地朝赵昂点点头,让他先去忙工作,回头求饶道:“我错了,金妮,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莫金妮把头别到一边去不看她。

  凌霜华没辙了,突然想起在书店帮她捎带了东西,黠然一笑:“严老让我捎了些报纸杂志给你,你不理我,我就不给你了!”

  莫金妮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眼睛一亮:“我要的东西都找到啦?”

  凌霜华看了眼对面,许文礼会意,起身去车里取东西。她问道:“金妮,你怎么想起来看那些了?”

  “无聊呗。”莫金妮轻描淡写道,“反正没事干,看看书报打发时间,还能增长见识。”

  凌霜华头一回发现她这么好学,刚想追问,赵昂端来莫金妮最喜欢的橘子水,她们一人一杯。莫金妮心情好转,眯起笑眼跟他道谢。许文礼取东西很快回来了,报纸杂志都装在严先生给的牛皮袋子里,凌霜华接过来递给莫金妮。

  莫金妮接过牛皮袋子不急着看,问她手怎么受伤了,她说不小心打碎花瓶,摔在碎片上了。

  “看来老天爷也气你瞒我,提前惩罚你了!”

  她顺着话说:“对啊,你看我都受罚了,也该消气了吧?”

  莫金妮早就不气了,让她以后小心注意些,正好觉得饿了就先点餐,一边吃东西一边展开审问,吃几口想起来就问一句,从两人什么时候订婚,到她以前是不是经常逃课,事无巨细。聊了一会儿,餐桌上气氛渐渐融洽,莫金妮开朗热情的一面展露出来,三人谈笑风生。

  得知许文礼在慕尼黑大学主修政治,她对他的留学经历充满了好奇,不停问东问西,其间说到许文礼打算送凌霜华留学的事,便问凌霜华想去哪里。

  “这事儿今天才说起,去不去都还没定呢。”凌霜华没料到她这么起劲儿。

  许文礼对凌霜华坦白道:“我有同学在法兰西,他的朋友办了个里昂中法大学,我本来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不过现在看来,美利坚更适合你。”

  他的大哥许文学是庚款留美的学生,现在是出色的外科大夫,如果凌霜华去美利坚,应该也有一两个熟人照应。

  莫金妮对此羡慕不已:“唉,真好,霜华你还有得挑!”

  凌霜华头一回被她羡慕,摇头苦笑:“怎么,金贵的莫五小姐也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不知当初是谁说异国他乡日子苦的!”

  莫金妮剜她一眼:“如今过苦日子的人多了去了,这叫什么苦?我现在只愁我爸妈那边,就连我想继续读函阳大学他们都拖着不答应,留学怕是指望不上了。”

  凌霜华听她说过,她爸妈觉得她心太野,打算把她早早嫁掉。赵昂正在给隔壁桌的一对洋人夫妇倒酒,凌霜华克制自己不去看,怕莫金妮细想起来更难受。

  她故作稀奇笑了起来:“想不到,想不到,莫五小姐原来这么好学上进,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对了,你现在还写东西吗?”

  许文礼问:“金妮小姐还会写作?”

  “对啊,你不知道,她还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雨......”

  “不许说!”莫金妮赶紧捂住她的嘴,生怕她透露自己的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许告诉别人!”

  许文礼捂起耳朵笑道:“幸好我什么都没听到。”

  凌霜华连忙保证谁都不说,还说等哪天一定要品读她的大作。

  莫金妮不想说自己,干脆把话题转到许文礼身上:“许先生这次来汶北是接霜华回去的吗?”

  凌霜华一愣,想替许文礼答话,被他抢先一步:“是啊,不过现在形势复杂,但我想等她毕业的时候,应该就能和我一起回去了。”

  凌霜华到现在还没和他深谈过,他说毕业后和他一起回去,是因为有信心那时候南北已经和解了,还是就算形势依旧,他仍然要和她结婚带她回去。看他自信的模样,又想起他说来汶北有任务在身,她希望是前者。

  莫金妮听说她可以回家乡了,觉得舍不得,又替她高兴,说要喝酒庆祝一下,凌霜华想到曾经的光荣史,当即严辞拒绝。

  她悻悻地喝了口橘子水,赵昂从前台走来,说有她的电话。她走开去接了会儿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凌霜华觉得奇怪,“你爸妈催你回家了?”

  他们边吃边聊,的确耽搁有段时间了。

  “不就是莫老四,跟爸妈告状说我贪玩不说,他自己都三天两头不着家,还管我来了!”莫金妮气愤道,“我说我和你在外面吃饭,然后就挂了电话!”

  凌霜华习惯了他们兄妹俩你气我我气你,许文礼不清楚这些,见天快黑了,吃得差不多了,便叫来赵昂结账。凌霜华知道莫金妮有心护着赵昂,没有和许文礼说太多,所以当他把小费递给赵昂时,她感到尴尬极了。

  赵昂接过小费,表现正常找不出破绽,莫金妮眉头一皱,他宽慰地朝她悄悄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而问凌霜华要不要带蛋糕回去,她说这次就不用了。

  三人一起走出礼拜六,凌霜华劝她早点回去,不要和莫俊纬赌气。她应付式的说知道了,然后道完别送两人上了汽车。

  其实若不是莫金妮接了电话,凌霜华也不想走,这一走就只能回贺家,而贺景瑭......现在贺家除了贺显昌都知道了,她不知回去何以自处。

  许文礼无需多问就能看出她有心事,拿起她的手搁在自己掌心:“手心出汗了,回去我给你换药。”

  她只能点头说好。

  车外直射来一束强光,司机猛地刹车,一辆别克轿车停在他们的车旁,莫俊纬在里面伸伸脖子,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凌霜华身边的许文礼。

  没等凌霜华开口,他迅速打了个招呼:“哟,真巧啊又碰面了!我赶着去接莫小妮子,bye!”

  来去如风的行径令车里两人都愣了。很快,莫金妮回神,心中涌上不安,当即催促司机道:“快,快掉头!”

  司机茫然无措,许文礼问怎么了,她来不及解释,只一个劲儿催道:“快!跟上他!一定要赶在他之前回礼拜六!”

  汽车在急刹中已经熄火,司机试了几次,偏偏这个时候发动不了!

  凌霜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难道今天什么事都要撞一起了吗?!

  她顾不了了,只能跳下车往礼拜六跑,心中祈祷莫俊纬心血来潮在路边逗留一会儿,让她有时间通风报信,或者莫金妮和赵昂一点都不要露出端倪,又或者就算莫俊纬察觉什么,只要不是抓了现行,莫金妮抵死不认,她赶过去还能帮忙作证糊弄一下。

  许文礼回过神来,赶快追上去:“霜华,出什么事了?!”

  她今天和许文礼出门刻意打扮了,头发梳得温静雅致,别了珍珠卡子,没跑几步已经乱了。

  “现在还没出事,就怕一会儿出事!”她一边跑一边焦急道。

  许文礼仍然一头雾水,只能和她一起往回跑,见她脚下一双高跟鞋嗑磕哒哒,便道:“先别慌,你这样不方便,我背你!”

  背着她哪能跑得快,她索性脱了高跟鞋提在手里:“来不及了,我要立刻赶过去!”

  庆幸的是他们离开没有多久,可这也意味着,莫俊纬不一会儿就能到达礼拜六!

  她一直都以时候还早来说服自己,万一没多久莫金妮的三分钟热度就没有了呢?万一没多久赵昂就嫌莫金妮大小姐脾气不好伺候了呢?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肯去细想他们的关系,莫金妮是认真的吗?好像是的。赵昂是真心的吗?好像也是的。

  莫家能接受他们吗?

  不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拼尽全力奔跑过了,心口难受得喘不上气,喉咙疼得厉害,肚子也惴惴地痛,可她终究是满头热汗地跑回了礼拜六!

  天色暗了,莫俊纬开得慢,车停在路边刚一会儿,莫金妮的车停得还要远些,说明她还没离开。

  从街边看来,礼拜六一片宁静祥和。她气喘吁吁地站定,把高跟鞋换上,又整理了头发,许文礼一边喘气一边笑她:“看样子没出什么事,瞧把你急的!”

  她放下心来,只要没出事,累一点都没什么。

  莫俊纬坐在车里不急着进去,估计是想等莫金妮出来给她一个惊喜或惊吓。她走过去敲敲车窗,莫俊纬惊讶地看着她。

  “我忘了点东西,回来取。”她还有些气喘,尽量平稳地说,“金妮知道你来接她一定很高兴,我去跟她说一声,免得你久等了!”

  说完,她往餐厅大门走去,许文礼向莫俊纬礼貌示意,接着跟在她身后。这下倒把莫俊纬搞得莫名其妙,回来取个东西都还要特意跟他说一声!

  餐厅大门打开了,赵昂为抱着牛皮纸袋的莫金妮推开门,两人一起往外走。凌霜华一惊,立马呼唤莫金妮想给她提个醒。

  可惜,已经晚了。

  赵昂的臂膀撑在大门上,正如为每一位客人服务那样为莫金妮开门。莫金妮抱着报纸杂志从里面走出来,并不拥挤的地方两人却挨得很近,中间隔了层牛皮纸袋,几乎擦身而过,他们相视一笑。

  “金妮!”凌霜华出口的同时,她已经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赵昂脸颊啄了一口,若无其事走出餐厅。

  “霜华?”莫金妮没想到凌霜华还在,疑惑道,“你们还没走?”

  许文礼全凭所见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凌霜华神色蔫了,一切都完了,她的计划行不通了。莫俊纬就在身后,如今莫金妮正是被抓个现行!

  莫金妮收起笑意,刚想问她怎么一副出了大事的表情,一转眼,看到她身后熟悉的别克轿车,莫俊纬面色铁青坐在里面!

  霎时,她手足无措起来。

  在凌霜华印象中,莫俊纬一直对谁都笑脸打哈哈,此时却沉默了。他走到莫金妮身边,什么都不说就拉她走。

  莫金妮心里发虚,乖乖坐进车里,平时见面就斗嘴的两人此时安静的很。

  赵昂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主动叫住莫俊纬:“莫四少爷,请您......”

  “滚!”他切齿地吐出一个字。

  莫金妮小心地瞅一眼莫俊纬,不敢说话,只能使眼色让赵昂快走。

  凌霜华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来缓解紧张气氛,小心翼翼地和莫金妮道别,又跟莫俊纬说了再见。

  莫俊纬发动汽车,不转眼地盯着她:“凌小姐,辛苦你了。”

  直到汽车远去,她才突然想起,莫金妮来礼拜六几乎都是打着和她吃饭的幌子,还有刚才她焦急赶来通风报信,已经被莫俊纬记住了。

  “别担心了,我想,金妮小姐的家人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回去的路上,许文礼再三安慰,她的忧愁却丝毫不减。

  莫家会有什么反应,莫金妮岂是乖顺的个性?还有赵昂,餐厅门外,随着莫金妮的远去,他的眼神渐渐黯淡。

  “霜华,我们到了。”许文礼唤她回神,牵她下车。

  她光顾着担心莫金妮,此时才想起自己也有一堆麻烦事。她望向贺家高大的门楣出了神,秋夜的风微凉,他的手很暖。

  “冷吗?”他关切地问。

  她摇头,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初到函阳那晚,就是在这里,她从车上下来,一脚踏入北方的漫天大雪,身后是父母的罪名与兄长的舍命,眼前是贺家气派的府邸和她们姊妹未知的命途。

  她的脚陷进积雪,一个趔趄没站稳,摇晃中扶住身边一人,正是贺景瑭。那时她就知道,她和小妹寄人篱下的生活多少都要仰仗这位贺家少主人,却不曾预料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难堪局面。

  许文礼见她不动,轻声说:“外面冷,进去吧。”

  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突然有了迈开步子的勇气。

  贺夫人和姨太太们都在客厅坐着,神色紧张像煎熬地在等待什么,下人们都轻手轻脚怕惊扰的样子。

  见她回来了,贺夫人歉意地支会许文礼一声,便把她拉到一边:“霜华,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她受惊不小:“天底下除了母亲,就属您对我最好了。”

  “霜华,我知道景瑭混账,可他爸脾气更大,下手又没个轻重,只因为刚才回来撞见景瑭酒醒,就给狠捶了一顿!”贺夫人用请求的语气道,“我的好霜华,你是乖孩子,一定舍不得让我担惊受怕,对不对?!”

  凌霜华心中了然,贺夫人的打算正和她意:“夫人放心,贺帅日理万机,我怎好意思拿小事去叨扰他。”

  贺夫人仍不放心,担忧的眼神落在等候一旁的许文礼身上。

  她安抚道:“我会和二哥说的,您只管放心就是了。”

  贺夫人总算安心了些,关心她吃饭了没有,她说在外面吃过了,犹豫了片刻,并未说起在礼拜六发生的事情。

  许文礼见她们说完了,让月桃去取药箱,月桃站着不动,面露难色。

  “唉,景瑭伤得不轻,费兹医生正给他处理伤势呢。”贺夫人心痛不已,“家里那根司的克(stick手杖)一直放着,今天一派上用场他爸就恨不得给打折了!他就只会闷着,受着,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光听描述,凌霜华就能想象到当时的惊心动魄。

  贺夫人心痛完贺景瑭,又见凌霜华手上的纱布浸血,忙说要让家庭医生也给她看看伤。

  许文礼自然不能让别人抢了自己的要务,笑道:“既然医生在忙,霜华的伤我来处理吧。”

  贺夫人想了想,正好借机会让凌霜华封许文礼的口,便让周妈去取家里的备用药箱。姨太太们都在沙发上坐着,既不聊天又不做事,只干坐着,今早和刚才的两轮风波已经过去,得知不会再有第三轮,她们终于放心地回房休息去了,离开前不忘关心凌霜华的伤,让她少沾水,最好这段时间连笔都不要握。

  月桃也带凌雪华早睡去了,客厅里只剩了两人。

  她在奔跑中拼尽全力,手心攥得越紧,血渗得越厉害,蝴蝶结早已被鲜血浸透。他换药的动作不能再轻,令她一点感觉不到疼痛。

  她直接问:“贺帅回来了,你们没有事情要谈吗?”

  “他刚回函阳有许多事要忙,刚才又发了一通火,我就不去碰壁了。”他摇头,仔细处理她的伤,“有些事的确急,却又急不得,还是等他心情好些了再谈吧。”

  她略沉默,突兀地说:“夫人不想贺帅知道今天的事情。”

  他动作不停,轻柔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我知道了。”

  她又道:“我也不想。”

  他说:“好。”

  她盯着他专注包扎的神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许文礼处理完手上的伤,又在她惊愕的注视中脱下她的高跟鞋,将沾满污尘的脚搁在自己腿上,继续处理她光脚奔跑留下的划伤。

  她托腮望着他,露出天真幼稚的模样:“许医生好厉害呀!”

  他头也不抬地说:“哪个许医生?”

  “嗯......”她装作思考的样子,“许大哥是神医,能开膛破肚那种,你只能算医生,医我的医生。”

  “他立志救死扶伤,我没那么大志向,能医住你就不错了!”他忍不住笑了,“我要是像大哥一样会打针就好了,针头一亮,保准有人乖乖听话!”

  凌霜华不怕流血不怕吃药,只怕打针,曾经还因此放弃了学医的想法,听到许文礼这么说,笑呵呵道:“还好你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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