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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沧海自浅


  贺家上下到底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许文礼要离开的事情,贺夫人比凌霜华知道的还要晚。看在凌霜华的份上,她不是不欢迎这位长住的客人,只是自从他来了以后,家里父子俩更不常在家里待了,三天两头往外跑,要么军营要么兵工厂,还听说汶北军正在筹备扩建空军。

  贺夫人不知怎么安慰,感叹道:“我还想着你若非要嫁,就让老头子安排你俩都出国去,懒得管国内这档子事儿!可......”

  凌霜华宽慰地笑笑,说自己没事,莫说她难以想象去国离家永不返的孤苦,以如今的内忧外患,许文礼怎可能放得下。

  “景瑭这几天都在忙,老头子的意思是,等景瑭忙完一回来......。”贺夫人小心地说着,见凌霜华神色平静,知道她早有心理准备,不由松了口气。可一想起贺显昌事先说都没说一声,她哼道,“反正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上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苦了你,霜华......”

  凌霜华轻轻摇头,甚至露出了微笑,仿佛真的不是什么大事,让人放心了些。

  贺夫人还在愁让贺景瑭去送许文礼会否欠妥,可无法向贺显昌明言,再看看凌霜华似乎并不在意,便更不好多说。

  门外响起汽车驶近的声音,不一会儿,下人跑来传话,说莫金妮来了。

  凌霜华暗觉疑惑,莫金妮一早打来电话约她看电影,她已经推掉,这下竟直接来接人了。没等她出去迎,莫金妮就已经自己走进大厅来,笑容明媚地同贺夫人打招呼:“夫人好,我又来啦!”

  事实上,莫金妮同样很讨长辈喜欢,但又不同于凌霜华,活泼开朗的性格使得她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她走进贺家一点不拘谨,笑嘻嘻地道明来意:“我约了霜华看电影,大明星冉红玉主演,我可喜欢她了!正好夫人您在,我们一起去吧!”

  “不过是画布上几个会动的影子,看几次就腻了,黑乎乎的屋子还闷的慌,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些。”贺夫人笑着摆手,“我没那么摩登,在家听听歌打打牌就好。”

  正巧六姨太又开始招呼牌局,笑眯眯和莫金妮打了招呼让她和凌霜华玩,便拉贺夫人往牌屋去,惹得贺夫人直骂她猴急性子。

  莫金妮早有盘算,知道贺夫人不会去看电影,当即过来拉凌霜华。

  凌霜华不想出门,许文礼就要走了,她哪有心思出去玩,正要开口婉拒,忽然反应过来莫金妮这么执着是要拉她打掩护,好光明正大去和赵昂见面。

  说来奇怪,莫俊纬已经撞见她替莫金妮隐瞒,可除了当晚表现出不满,后来这段日子并未干涉她继续和莫金妮来往。仔细想想,莫说干涉,她连莫俊纬的面都很久没见了,莫金妮更是奚落他成天鬼混不着家。

  凌霜华并不是怕会惹莫俊纬不高兴,只不过的确今时不同往日:“金妮,我今天真的不想出门,过几天,过几天行吗?”

  莫金妮脸上明媚的笑容有些微僵滞,肃然问道:“霜华,怎么了?”

  她勉强一笑:“二哥要走了,我想多陪陪他。”

  “啊?”莫金妮夸张地啊了声,觉得事情和之前知道的不一样,“他不是说来接你回汶南的么?怎么就要走了?怎么回事儿?”

  此事涉及许文礼的身份,而他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的汶北,凌霜华不知怎么解释,便说:“我想了想还是不跟他回去了,汶南已无亲人,贺帅和夫人这么好,我舍不得......”

  莫金妮怀疑地看她:“舍不得?你不是挺想回去的么?”就算像孩子一样天真好应付的人,也有其深沉理智的一面,她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凌霜华哑然,她像想起来什么,惊问:“是不是贺帅......”欲言又止,她顿了顿才说,“霜华,你是自愿的吗?”

  凌霜华沉默了会儿,轻轻点头。

  “那许先生呢?”

  凌霜华又点了点头。

  莫金妮没话说了,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不再纠缠出门,她担忧地望着凌霜华。

  贺家和莫家交情甚笃,姨太太们对莫金妮不生分,也就没人来招待,许文礼还在教辅凌雪华的课业,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

  过了许久,莫金妮生硬地开口:“其实刚才我来时,遇上函阳大学的几个学生在搞游/行,人不多,很快就压下去了,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不用详说,游/行内容凌霜华已猜到五六分。

  “大家盼着南北统一……”莫金妮略停顿,语气古怪来了句,“可汶北是贺帅一个人说了算。”

  凌霜华神色凝重,她被太多事分了心思,直到现在才留心到莫金妮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甚至无法判断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她放弃了欲盖弥彰的解释,估计莫金妮也猜到许文礼身份不一般,而贺显昌对南方政府强硬的态度已经众人皆知。

  两人沉默相对,莫金妮忽然重振精神,想起好友此时心情不佳:“哎呀,反正日子还得过!霜华,别难过!”前后安慰了几句许文礼就来了,她赶紧识趣地说要走,好给他们腾出时间独处,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离开前不忘蹦跳到牌屋去和长辈们说再见,俏皮话逗得众人直笑。

  凌霜华送走莫金妮回到屋里,见许文礼看着自己发呆,她莞尔:“是不是雪华不听话?”

  许文礼回神,苦笑道:“算学题我还能讲解一下,可她不练字我就没辙了。”

  凌霜华知道他的好脾气是震不住淘气鬼的,于是亲自监督小妹练字。

  桌案上,凌雪华极不情愿却老老实实地临帖写字,不时还要被凌霜华指出趴桌子太近。在小姑娘背后,许文礼向凌霜华佩服地拱手一拜。凌霜华轻笑,却在小妹转头看来时又换上一副严肃面孔,吓得她赶紧坐正继续写。

  凌雪华很郁闷,觉得自己实在太惨了,贺景岚和贺景霖只有丫头老妈子守着写作业,因为他们的妈妈都打牌去了。

  等到练完字,凌霜华又开始抽背唐诗,每当她记不起来时,许文礼就在旁边接下一句,气得凌霜华嗔怪道:“二哥,不要总提醒她,让她自己想!”

  许文礼这时又和凌雪华成了一派,朝凌雪华做鬼脸,逗得她想笑不敢笑。

  终于捱到了吃晚饭,凌雪华可算解放了,饭桌上吃了个饱。天黑得越来越早,孩子们疯疯闹闹一会儿就都困了,乖乖回房睡觉。

  天冷了大人们都不想外出,在家打了一下午麻将,谁知越打越有瘾,饭后又搓了起来。前几天朱副军长的夫人送了几张新唱片来,贺夫人让桐香打开留声机,凌霜华自告奋勇去放歌,挑了一首旋律悠扬的曲子。

  音乐从牌屋流淌出来,夜里清净,好似客厅都回荡着美妙的音乐,许文礼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忽觉感慨。

  凌霜华走近,他微笑起身,优雅地伸出手来邀舞。她將手滑入他的掌心,在他揽腰贴近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將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歌声婉转,曲调悠扬,他们舞步轻缓,极尽温柔地共舞。

  像是跳舞,又似相拥,她靠在他肩上,他嗅着发香,两人彼此依偎,舞步逐渐变得随意,慢慢的已经不是跳舞,只剩闭目享受这一时刻。

  有下人想来打扫客厅,见此情形便识趣地回避。

  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不是别的,只是一声声叫她:“霜华,霜华......”

  她止住泪意,温柔地回应:“二哥......”

  音乐渐渐隐去,牌屋的麻将声也听不到了,整栋房子,整个天地仿佛只有两个人,他们相互依偎,有一步没一步地跳着舞,恨不得这一刻就是永恒。

  欧式风格的双开门发出怵人的声响,永恒的时刻在这瞬间被打破。

  贺景瑭站在门边,冷漠地看着他们。

  他已有好几天没回家,军帽帽沿压住浓黑的眉毛,下巴上带着青色胡茬,门缝透入外面呼呼的风声,冷硬的戎装似乎將温暖的电灯都冻住了。

  凌霜华想起贺显昌说的话,贺景瑭一回来就送许文礼离开。

  她面无表情看着贺景瑭,明明已经祈祷千次万次,他还是这么早回来了。

  贺景瑭收回视线,微一低头取下军帽,抖落几粒雪渣子,外面下起了小雪,他周身带着寒气从他们身边走过,仿若无人径直走向热闹的牌屋。

  唱片不急不缓地在唱针下转动,留声机婉转歌唱,六姨太喊牌的声音因贺景瑭的出现而骤停。贺夫人极少见他这么操劳的模样,牌也不打了,难得关切地问他吃晚饭了没有。他笑说没吃,贺夫人赶紧让下人去把厨房备着的菜热一热,姨太太们都说他这几天都累瘦了。

  留声机的匣子被扣上,音乐停了。贺景瑭去往餐厅的路上,原先的两人已经不在了。电话铃声恰逢此时响起,他脚步一顿,还是先去接了电话。

  程亭筠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松了口气般:“你可算回来了!”

  他握着话筒的手一紧:“出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详说起来,贺夫人本来催着儿子去吃饭,见他接完电话又要出门,又气又急地喊住他,让他至少吃点东西再接着忙。

  贺景瑭不听劝,已经拉开门准备往外走,岂料正遇见回家的贺显昌,父子俩在门边面碰面。

  贺显昌最近前后忙,也知道贺景瑭近来忙东忙西还要兼顾空军扩招,见他又要出门,便问是不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贺景瑭不敢撒谎,他手上的工作贺显昌清清楚楚,哪方面出了事找下面的人一问就知。他只能放弃出门的想法,说:“我落了包烟在车里。”

  贺夫人气道:“那东西让下人拿就是,你先吃饭!你们两个都是,有什么事都吃了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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