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变本加厉
凌霜华一连失眠了几个晚上，申请美利坚的学校没有回音，刚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再等等，可越等越失望，最后已经不抱希望了。
其实凭贺家势力，只要肯给钱她就可以留学了，可她开不了口，更何况这样不符合她的初衷。她想，留学对她而言也许和莫金妮学唱歌和写小说一样，喜欢，但不一定适合，况且莫金妮最后还没能坚持下来。
毕竟是自己没有实力，她无处可怨，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振作。她为了等回信放弃了入读函阳大学的机会，现在怨不得别人，应该为以后的生活做打算了。
想了又想，她觉得自己该去找份工作。贺夫人首先不同意，问是不是觉得贺家亏待了她，她再三劝说，甚至搬出自己已故的父母亲，贺夫人才稍稍动摇了点，但还是没有答应。
在此期间，贺景瑭出乎意料地善解人意，竟然说：“我妈心软，你再磨一磨她就答应了，到时候我帮你找份工作，或者我出本钱，你做点小生意，也好打发时间。”
反正她不用去美利坚，有了事做又能少和莫金妮待一起，他觉得很划算。
说到这话正是他开车送凌霜华去女子学校回来的时候，凌雪华不小了，也该上学了，不止她一个，贺景霖和贺景岚也都开始上学了。凌霜华怕小妹不习惯，悄悄去学校看她有没有哭闹，见没事了才放心。
贺景瑭主动接送她，提出帮忙找工作，还愿意出本钱让她做生意，惊讶之余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任她再迟钝，还是感觉得到，贺景瑭明显是在献殷勤。但他曾经说过不会强人所难，加上最近发生许多事让她对他改观，令她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能避则避。
中午时莫公馆来电话，莫金妮约她下午去哪里玩，电话那头依稀听见莫俊纬抱怨莫金妮又要出门，莫金妮呛回去，“我现在比你当初在家待的时间都多！”
莫俊纬不吭声了。
凌霜华有时也会想，莫俊纬面对莫金妮是怎样的心态，赵昂因他而死，莫金妮却因此和贺景瑭相互看不入眼。赵昂不明不白地在她怀中没了呼吸，她却连真相都不敢说出，心中内疚，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莫金妮究竟是希望知道真相，还是希望被蒙在鼓里？她问都不敢问。
莫金妮看起来像从前一样活泼快乐，可她知道，不一样了。就算没有赵昂的事，也不一样了。
莫金妮劝她申请学校不成功就试试别的学校，她没信心，莫金妮一直劝，一直劝，说自己被家里限制了，想去都去不了，让她不要放弃。
凌霜华本来都想找工作了，莫金妮不停鼓励，她想了想不甘心，还是决定再试试。于是当贺景瑭问她劝说贺夫人答应她找工作了没有时，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金妮说的对，我还可以申请别的学校。”莫金妮的鼓励让她找回了自信，“我决定再试一试！”
贺景瑭目光一沉，很快又像没事人一样，微笑地祝她好运。
凌霜华点头，莞尔笑道：“谢谢。”
她不会知道，远洋来信没有送达她手中，而这次的申请，更没有机会寄出了。
贺景瑭憋了许久的脾气最后全冲莫俊纬发出来了，吓得莫俊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你给我管好金妮，让她别再怂恿霜华搞些有的没的！”他气得想摔东西，随手就掀翻了桌边的咖啡，几乎是在咆哮，“别让我逮着有下次！”
程亭筠拧眉，一言不发。
莫俊纬稀里糊涂被骂了一通，憋屈地不敢顶嘴，还要替莫金妮说好话，“她肯定没想那么多，一定是安慰时提了几句，不想凌霜华当真了！”
贺景瑭仍处于愤怒中：“最好是这样！”
莫俊纬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一个劲儿点头：“肯定是肯定是！”
“景瑭。”程亭筠悠然开口，神色认真道，“你这脾气还是要改改，不然哪天吓着凌小姐，再多好话都哄不回来的。”
莫俊纬连忙点头：“就是就是，女人很小气！咱温柔点，成不？”
贺景瑭还在气头上，哼了声不说话。他觉得最近自己几乎已经没有脾气了，连月桃都敢给他脸色看，要不是气极了，不会这么火大。
凌霜华再次尝试后仍没有收到回信，这次的打击更大，可她却无暇颓靡，因为更大的大事发生了。
谁都没有想到，贺显昌从日本回程之际，汶北军中一员大将，也是贺显昌得力的助手邹启连，十几年的属下、老友，竟毫无预兆地举兵造反。
邹启连任十一军军长，从驻地汨庄起兵，贺景瑭紧急应对，准备好了要打一场硬仗。
情况再次急转，贺显昌从日本及时赶回，调兵遣将对付邹启连，接连派出了几支部队，与驻扎南满的关东军前后夹攻，没多久就平复叛乱，处决了邹启连。
那段时间各色报纸增量印发，有说邹启连不忠不义想将贺显昌取而代之的，有说他是因为气不过贺显昌勾结日本人和南方开战的，两种舆论两个方向。
贺显昌气得病了一场，他下令处决的，是十几年情谊的老朋友，怎么都没想到叛徒会是他。
这让凌霜华想起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凌柏居同贺显昌也是情义深重，如果他还在世，知道贺显昌哪怕向日本人求助也要攻打南方，他会怎么想？
贺景瑭不屑于关东军的援助，可叛军当前，他恨恨地发现，汶北军缺了这些竟少了胜算。形势迫人，他只得接受，更何况还是贺显昌下的命令。
汶北迅速平定，可问题接踵而至。因为协助剿灭叛军，关东军在汶北越发张扬，如今就连函阳城中都可见日本兵追捕逃犯。
所说的逃犯，自然是中国人。
放在以前，关东军不敢这样。他们曾因当街打死几个百姓而遭贺显昌报复，事务厅两位官员无缘无故死在流民手中，流民居无定所，身份不可查，此事至今仍是悬案。
如今情况渐渐变化，尤其是贺显昌生病的消息传出后，他们胆子比以前更大了。贺景瑭偶尔带兵在城中巡视，就是想起威慑作用，可他们真正惧怕的是贺显昌，根本不把他放眼里，而且似乎搜捕的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有线索必定翻天覆地的搜查。
十天的时间，关东军没有找到要找的人，而贺显昌已经病愈。
贺显昌的脾性火爆异常，没等他有表示，关东军已自觉收敛，不去招惹。
贺显昌借此教训贺景瑭：“你看看，鬼/子就是这贱/样，你要比他们更狠，更恶，更不讲理，他们才知道忌惮你！”
对待日本人，他骨子里就透着自信，所谓对手，只有南方政府。同时，他认定邹启连造反是受共dang煽动，加上游/行一事与共dang也有干系，使得他对其更加恨之入骨。
此外，除了函阳城中的游/行，汶北还发生了一次工人大罢工，当然，少不了有共dang参与。《公报》主编杜溪之声援罢工，谴责日本厂主虐待工人的罪行，后来报社被查封，杜溪之也死在牢狱中。
凌霜华看不懂贺显昌，他一边看不起日本，一边求助于日本，一边骂着鬼/子，一边帮着鬼/子。
莫金妮对杜溪之的死义愤填膺，但只在凌霜华面前表露。凌霜华记得，她从严老那里帮莫金妮传递过不少报纸期刊，其中就有《公报》。静下来仔细回想，严老已经很久没有让她捎带书报了，因为莫金妮去百川书屋比她去得还勤。
这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让她应接不暇，最没想到的是，她竟会和贺显昌起争执。严格说来不算争执，但她的确让贺显昌不高兴了。
那时她刚看了当天送来的报纸，因为贺显昌的管控，报上说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大事也是中规中矩的叙述，很少有不当评论。
贺显昌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贺景瑭。父子俩进门来，凌霜华还在发呆。贺景瑭叫她一声，问她在想什么。
她回神，拿过桌边的报纸无意义地翻折起来，像在玩折纸游戏：“我在想父亲。”
贺显昌粗厉的眉毛动了动：“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她低头不语，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过了会儿竟说：“我想起来您提到过，他也曾是学生游/行的一员。”
父子俩皆愣，尤其是贺显昌，瞬间压低了眉眼。
她显得相当平静：“受伤七十二人，被捕十九人，在逃两人。”
那次游/行的结果。
波涛汹涌在贺显昌眼中翻滚，她以为这是发怒的征兆，却见他只是狠瞪她一眼，“小孩子家，懂什么！”
她来贺家的时间不短了，贺显昌第一次对她拉下脸来，平时他对贺景瑭严厉至极，动则打骂，对她却从来都是慈爱有加。
她心中自嘲，是啊，她还是个孩子，和莫金妮一样的孩子。
贺显昌怒火冲冲走了，留下一脸严肃的贺景瑭，警告她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没去想以后还要怎样，反正就是想把心中所想表达出来。
贺景瑭盯了她半晌，严肃的神情逐渐柔和，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开玩笑道：“除非你像我一样扛揍。”
凌霜华没心情搭理他的玩笑，对他的严肃和幽默都无动于衷。
贺景瑭也反应过来，自觉不该和一个姑娘家开些打啊揍的玩笑，她又不是莫俊纬那浑小子。
他坐到凌霜华身边，一只胳膊就放在她背后的靠枕上，在明显感觉到她的躲避时，他另一只手伸过去，以环抱的姿势拿过她手中的报纸。
凌霜华浑身一震就要站起来，被他圈在怀中。
“我来看看，上面都说了什么？”他自然而然地抱着她，展开了报纸。
简单扫了眼大致内容，报上并没有过分的言论。他想，她大概是想起之前的报纸内容了。
凌霜华僵硬地，直挺挺地站起来，行动之迅速差点撞到他的下巴。她还是没摸清他的路数，差一点就以为他们能和平共处了，结果他为了对付叛军离家两个月，回来以后竟变本加厉了！
“没事的话我回房了！”她不悦地甩下一句话，噔噔跑上了楼。
(https://www.biqudu.com/52_52724/300493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ud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