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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人体实验


  这是凌霜华第三次打电话去莫公馆,却发现莫金妮不在家了。以前,莫金妮无论逛街还是看电影,或者去书店,哪怕只是在外面吃顿饭,都是和她一起,现在她却约个人都约不到。更令她清楚意识到,莫金妮并不只有她一个朋友。

  游/行带来的骚动渐渐平息,函阳还像以前一样热闹,凌霜华一个人走在街上,茫然而落寞。

  现在,连跟她一起出门的月桃,都因为她走路心不在焉而跟丢了。只因贺夫人想把首饰送去珠宝行养护,她便自告奋勇说她去,结果出了珠宝行没多会儿,她就一个人了。

  漫无目的地游荡时,前方不知不觉出现了百川书屋的字样,奇怪的是现在时间还早,店门已经关上了。

  她带着不解缓步走近,却见门没关上,而是虚掩着。也许是因为严老年纪大了,掩上店门睡午觉现在还没醒?

  她和严老已经是老熟人了,并未多想便轻手轻脚地去推门,而仅仅几分钟后,她就为自己不礼貌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晚上十点在城西的......”

  突然打开的店门令店里交谈的两人惊骇不已,话说了一半,凌霜华只听到这样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接着,对凌霜华而言便是极为混乱却不知所措的场景了。

  交谈的二人是严老和一个年轻人,她觉得此人面熟,正在回想之际,身后传来陌生的语言,声音洪亮而愤怒。

  严老脸色骤变,立即推着那个年轻人向书店最里面躲。凌霜华尚未反应过来,都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来人是谁,已经被一股猛力拨开,狠摔在地。

  她惊愕地趴在地上,看着关东军一个个冲进店内,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的日本军官,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发号施令,冲进去的日本兵搜寻了一阵,用同样刺耳的语言回应他们的长官。

  凌霜华猜想,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显然,严老和那个年轻人正在传递某种紧急的消息,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逃脱,似乎对逃生早有规划。

  而她的无知与无礼令自己陷入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境地。

  黑皮军靴载着它的主人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凌霜华抬头,与一双阴厉的眼眸相对。那是一张和中国人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刀疤从嘴角上扬,几乎蔓延到耳畔,是她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微笑”。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提着领子把她揪起来,一句话不说随手就甩了一巴掌,力气之大,可见其愤怒程度。凌霜华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晕头晕脑地有些站不稳。

  他将手中被打懵了的她扔给一个日本兵,说了句日语,简短而带着狠意。

  凌霜华从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机会到日本人的审讯室做客。

  阴郁昏暗的室内,耳边悄无声息,只有折磨人的空寂,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那一巴掌坏掉了。

  室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她坐的木椅,她反手被绑在木椅上,此处的阴暗令人煎熬。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走进来的还是那个日本军官,昏暗的光线照不全他的脸,可阴影之中,嘴角刀疤依然那样清晰。

  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同样穿着关东军制服,相比前者显得更为深沉,头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梳起,模样俨乎其然。

  “姓名?”先前那个日本军官问她。

  原来他会说中文,虽然口音比康纳更重,更古怪。

  她不怕黑,不怕审讯,当然也不怕日本人,只要她说出自己的身份。

  关东军不会公然和贺显昌做对,只要她说出自己的身份。

  但她选择了沉默。

  似乎是觉得她还在发懵,劈头盖脸的凉水击打在脸上。她一激灵,被呛得鼻子眼睛里都是凉水。罪魁祸首将水桶丢开,空悠悠的铁皮桶在地上滚了几圈,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内格外突兀。

  “姓名。”他又问了一遍。

  她开始回想和严老交谈的那个年轻人,很熟悉,在哪里见过呢?

  又一巴掌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连人带椅被扇倒在地,脑袋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头痛中,一只耳朵听到身边窸窣,一只耳朵已经失聪。

  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犹如晕过去了一般,但清明镇静的双眸告诉身边两人日本人,她相当清醒。

  她在想,那个人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还是那个暴躁的日本军官,把她提起来连人带椅放好,继续问:“人在哪里?”

  相比之下,康纳的中文说得还是不错的,起码没这么难听。她这样想着,平静回答道:“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指天发誓,千真万确。

  又一巴掌将要落下,她已经准备好了承受。却没想到,先前一直沉默的另一个日本人打断了同伙粗鲁的行为,说话的口音也没那么重,轻声说:

  “女士,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湿漉漉的头发粘黏在脸和脖子上,身上渐渐发冷,凌霜华抬头仰视眼前这个日本男人,头痛地发现,这人好像也眼熟。

  她从没接触过日本人,怎么会眼熟?真的是被打懵了么?

  还有,他在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凌霜华苍白的脸上露出疑惑神情,他也凑近了看她,两人相互打量着彼此。

  他把她的脸拂到一边,仔细查看她的耳朵,最后对自己的同伙说:“渡部君,她如果聋了,审讯会变得更加困难。”

  这次他的音量有所提高,凌霜华没有受伤的耳朵听见了,却听不懂,因为是日语。

  渡部次郎迫于无奈不再动手,气急败坏地干瞪眼。两人对于审讯手段有有异议,并就此展开了争论。

  渡部次郎出身关东州警察厅,受上级命令逮捕“逃犯”,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军医部的事情要警察厅善后,他并不是游手好闲之辈,所以从接到任务起就感到不满,只想赶快完成任务了事。

  军医部顾问伊藤平是这次事件的制造者,也就是他眼前这位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的病理学博士,看似严谨认真,实则没什么实力,竟然质疑他的审讯手段太过粗暴。

  “您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伊藤平一边替凌霜华检查伤势一边道。

  渡部次郎不快地瞪眼,嘴角刀疤似在抽搐:“厅长指示,伊藤君未经批准所做的好事被列为机密,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那个携带病菌的满洲贱民,确保您的行为不会损害帝国声誉!”

  伊藤平忽视他的不满,认真道:“为了帝国军人的健康,我已经申请建立医疗实验部,相信过不了多久上级就会批复。”

  渡部次郎冷笑:“批复下达前,您已经违反军纪。”

  伊藤平说服不了渡部次郎,索性直接略过他,用中文耐心地询问他们的审讯对象。

  “女士,请原谅我这位同伴的无礼。”他刻意提高音量,缓慢地说,”我是一名医生,我有一位病人走丢了,他患有非常严重的疾病,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挽救他的生命。”

  凌霜华费了点时间才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继续狐疑地打量着他。视线偶然落到他的手腕上,不由一愣。

  精工舍的手表不及瑞士表有名,她好像只在钟表行见到过,恍惚回忆了一下,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上显示的时间,临近九点。

  自她被抓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贺家是否发现她失踪?

  伊藤平察觉到停留在自己手腕上的视线,抬手看了看表,继续耐心地劝她说出她根本就不知道的消息。

  但即使只是简单的询问姓名,凌霜华仍旧保持沉默。

  近半个小时的劝说不见成效,一旁的渡部次郎再次不耐烦了,但伊藤平还是没有生气。

  “耐心,渡部君。”他安抚道,“除了暴力,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凌霜华听懂了这句中文,但听不懂其中含义。

  伊藤平露出微笑,看得她一阵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话里的含义。

  他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支针剂,针管里的不知名药物呈透明状,尖锐的针头泛着寒光,令她浑身像被虫子咬噬一样难受。

  伊藤平终于从那双沉着冷静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向渡部次郎宣告自己的新发现:“真没想到,这位勇敢无畏的女士竟是针尖的俘虏。”

  凌霜华惊恐地睁大双眼,试图挣脱手上的束缚,心底的恐惧令她大惊失色,从小到大,她不怕生病不怕受伤,只怕医生手中一截细小的针头!

  麻绳在腕上勒出血痕,她挣扎起来:“不,别过来!把它拿开,拿开!”

  渡部次郎皱起眉头,不能理解她的恐惧,但见她害怕成这样,心里顿时愉快不少。

  冰凉的指尖落在凌霜华的脸颊,划过纤细的颈项,路过瘦弱的肩头,徘徊在她的手臂。伊藤平撩起她的袖子,将针尖抵上因受寒而苍白得泛青的肌肤。

  “你的名字?”他问。

  凌霜华害怕极了,急促地喘息着,仅仅是想象钢针刺入皮肤的感觉,她已经快晕厥了。惊慌中,她瞥见伊藤平的手表,现在是九点四十分。

  她死死闭上双眼,竭力忘掉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逃避。

  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撤去,随之而来是眼睑上重重的牵扯力。审讯时昏暗的灯光刺痛了她,伊藤平猛然拨开她紧闭的眼睛,尖细锐利的针头猝然戳到眼前!

  瞳孔激烈收缩,她抑制不住尖叫起来!

  伊藤平很满意她的表现,扒着眼皮不让她闭眼,针尖在眼周画着圈,吓得她抖如糠筛。

  比起用药物逼迫,他发现这样更有意思。

  凌霜华眼眶通红,泪水汹涌而出,她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渡部次郎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逼供手段,深沉压抑的目光落在凌霜华身上,再投向伊藤平,眉头皱得更紧。

  敲门声打断了渡部次郎的沉思,也打断了伊藤平的乐趣。

  审讯室打开一道门缝,门外,站姿端正的日本兵向长官报告:“渡部课长,有人找您!”

  渡部次郎有些烦躁,低声问:“谁?”

  日本兵说:“汶北政府的人。”

  渡部次郎不解,冷硬道,“他们来干什么?”

  眼中寒光闪过,他霎时想到了什么,眼神凌厉地看向还在瑟瑟发抖的凌霜华。

  伊藤平同样惊讶,拿开针头仔细观察颤栗的受审者,撩开紧贴在她额头的湿漉漉的头发,凝视这张血气不足的苍白面孔。

  凌霜华紧绷的神经只松懈了一点,紧张的目光再次落在精工舍的男士手表上。

  伊藤平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表上显示现在正是九点五十六分。他困惑地看向无论如何都不愿透露身份的凌霜华,明明只要说出身份就可以避免一切,可她却用沉默来误导他们,让他们以为可以从她口中撬出什么。

  极短的时间里,伊藤平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想......”他若有所思道,“也许,她是在拖延时间。”

  凌霜华不明白这句日语的意思,但从渡部次郎眼中瞬间腾生的怒火可知,她要遭殃了。

  日本兵在门外小心谨慎地说:“汶北政府的人要求......”

  “呯”的一声,渡部次郎猛地将审讯室的门甩上,隔开门外的世界。

  他一步一步走向凌霜华,嘴角刀疤抽搐得厉害。

  凌霜华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虚弱地牵动嘴角,终于可以说出自己是谁了。

  可是话一出口就被惊叫取代,渡部次郎没有给她机会。凶狠的巴掌再次将她扇倒在地,她蜷缩在木椅上动弹不得,急欲道出自己的身份。腹腔传来剧痛,狠力的踢踹不间断,痛得她张嘴欲言却只余气声。

  伊藤平没料到他突然出手,愣愣地站着,反应过来后只能背过身去整理药箱,不忍心直视这样残忍的场面。

  凌霜华的腹部、胸口、后背接连遭受重击,嘴角溢出惨叫,她已经没力气说话,只能痛苦地承受。终于,皮靴狠力踢中头部,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她晕厥之后,渡部次郎又泄愤地踹了几脚才停下。伊藤平已整理好药箱,同情地看着不省人事的凌霜华,似乎不太赞同这种暴力手段。

  渡部次郎的怒火终于得到些微平息,整理了下制服,拉开审讯室的门,对面色恐慌的属下说:“现在,我可以去听一听他们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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