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六号先生
每一个周末，夏琰都是被相亲安排满满，天知道母上大人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精英的。
“你怎么还在画图！今晚要跟小张见面的，你忘了？”夏家妈妈一边帮女儿准备相亲的衣服，一边催促一脸淡定的女儿，她想要抱孙子的心情急切，恨不能生生把自己28年如一日穿得如同灭绝师太的女儿一下子就打扮成绝世妖姬，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夏琰默默地翻了翻备忘录，备忘录上并没有写相亲对象的名字，只是简单地记了一句：晚上跟16号见面。而这，和上周的十五号先生，才果断隔了六天。
夏琰翻了翻手边的一叠足够打斗地主的照片，数到第十六张，看了看，确认下，免得到时候认错人，尴尬。再翻到背面，看一下个人简介，留个印象。
夏家妈妈完全没有被十五号先生的奇葩影响到，给夏琰相亲的热情依旧熊熊燃烧，小宇宙各种开发。
在这15个夏妈妈精心挑选出来的准女婿中，有Q大的博士后才子，在他的眼中，非Q大物理系的人都幼稚得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没有本质区别；有公司的高管，长得玉树临风，让人看着以为是小说里的男主角，结果他坐下来相亲的半个钟头不到的时间里，陆续有好几个女人或是亲至或是电话，问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最奇葩的一次是遇到了一个中文系的教授，酸得一塌糊涂，理想女性是林黛玉，不能接受女生结婚前跟别的男人恋爱过，觉得谈个恋爱就算精神出轨不纯洁了。和他们一比，十五号先生还真不算是太奇葩。
捂脸……往事不堪回事。
这次相亲的地点依旧是订在那家夏琰熟悉的小咖啡馆。
16号先生坐在座位上，看着对方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面前，是个还不错的姑娘，高挑清秀，看着比实际年纪小一点，蛮漂亮但说不上惊艳，挺中规中矩的一个妞儿。
夏琰也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不高不矮，偏瘦，微黑，小眼睛高鼻梁，于是默默地给他的外貌打了75分。就连坐在吧台后面擦酒杯的老板也微微点了点头，觉得夏琰终于是遇到一个比较靠谱的了。
夏琰回忆一下个人条件，似乎是公务员，爹妈也都是干部，工作能打个85分。
就之前看的15个人来说，这样的，也算很不错了。不过很可惜，她并不记得这个家伙的名字。
16号先生打量过夏琰之后，开始介绍自己：
“夏小姐是吧，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公务员，工资是4500块，有一套房子，有一辆大众。”
公务员，有房有车，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夏家妈妈，乃至于许多人选择相亲对象的准入门槛了。只是16号先生自豪之中又带着骄傲的口气让夏琰心里有些不舒服。
“所以我想，这样的条件，应该不会太委屈夏小姐吧？”
夏琰的注意力被他飞出的一颗唾沫给吸引了，小小的唾沫一直飞到了夏琰面前的提拉米苏上。夏琰心想，反正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味道了，也不打算吃，就当做看不见吧？于是垂下了眼皮，只是看着桌面上的餐巾道：
“张先生太过谦虚了。”
16号先生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柠檬水，然后说：
“不过话说回来了，还真是不容易，当时全市只招收一个，却有1700个人竞争，想想还真是不易啊。”16号先生又重复了一次。
夏琰低头喝水，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16号先生在滔滔不绝，围绕着的主题无外乎现在社会，只有公务员是金饭碗，而公务员是多么不容易考上的云云。
夏琰在喝咖啡的间隙，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面的路人，16号先生的话在她的耳朵里被自动过滤掉，她静静地发呆，思绪漫天飞舞中，无意间想到，是不是外面这些不是公务员的路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远处的大排档的门口蹲着一个胡子拉杂的男人，正在笑嘻嘻地看着这里，见到夏琰看到他，朝着她笑了一下，一口灿烂雪白的牙齿，亮的让人晃眼。
似乎……有些眼熟？夏琰不太确定。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方向，但是那个男人已经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就在夏琰走神的时候，十六号先生都在滔滔不绝，于是十六号先生将夏琰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说得兴起了，就拉着夏琰的手问：
“夏小姐，我可以叫你琰琰吗？”
夏琰被这个称呼寒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反应过来想抽回自己的手，用力，没有成功……
不过人家的条件确实不错，听着也没有什么怪癖，自矜自傲一点也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东西，于是夏琰悄悄用力，抽回了手，轻轻地点了点头。男人嘛，关了灯还不是都一样？
两个人聊了半个钟头，16号先生对夏琰的印象都还不错，夏琰也不算反感，于是在16号先生向夏琰要手机号码的时候，夏琰也没有拒绝。
十六号先生掏出一台苹果，记了号码之后，他挺有绅士风度的买了单，还主动帮夏琰拉开了咖啡店的门，然后送夏琰出去。
就在咖啡店的门口，十六号先生拉开车门，从他的大众里取出了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对夏琰说：
“我还以为没有机会送出去了，我对你很满意，这支花还请你收下。”
夏琰刚刚要伸手接过花的时候，16号先生又开口说：
“琰琰，你对试婚怎么看？”
“嘎？”夏琰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16号，指尖都还没有碰到花瓣。
16号先生对于夏琰的那一秒钟诧异有些不满，他理所当然地说：
“我妈急着抱孙子很久了，所以，我想我们可以先住在一起，等你怀上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不是男孩，我们还可以生第二胎……现在政策已经放开了。”
夏琰诧异地看着16号，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的意思，然后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
“那如果没有孩子呢？”
16号先生立刻皱了眉头，用一种疑惑而探寻的目光看着夏琰，道：
“你没有什么病吧？”
夏琰摇头。
16号先生松了一口气，然后还是不太相信地说：
“没有孩子那肯定得掰啊，你总不会想坑我一辈子吧？”
夏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好面无表情地看着16号先生。16号先生还没有察觉，一边拉开了车门一边问：
“是先送你回家，还是……去找个地方，多多‘加深’一下了解？”
夏琰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
“不了，我还有些事。”
“……哦，好吧，那啥……矜持点也好。”十六号先生小声嘀咕了一下，还是帮夏琰拉开了车门。
16号先生有些失望地把夏琰拉回了家，看着夏琰上楼的时候，还不忘大声提醒道：
“有时间了记得联系我啊。”
夏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就上楼了。
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她默默地掏出手机，把16号先生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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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一脸疲惫地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在她爸爸看来实在伤风败俗的相亲专用衣服给脱下来，然后去洗手间洗掉了满脸浓厚的妆容。
夏妈妈非常之关心今天晚上的相亲，但是她却一直憋到了夏琰换了一身居家的常服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才凑上去关心了一下今晚的战况。她和对方家长借口离开，然后联络了一下感情，发现彼此对对方都很有好感，都迫切地想把自己的孩子脱光，如果不是她们自诩民主自由，早就直接把他俩送去领证了。
“怎样怎样？有没有觉得人家很合适？公务员啊，父母都是在机关工作，很快就会提上去了。”夏妈妈喜滋滋地看着夏琰道。
“……妈……”夏琰顿了顿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色更加愁苦一点，然后非常沉重地摇了摇头。
原本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夏妈妈一下子就蔫了下去。一双闪闪发光的眼中一片的雪花。
夏琰的心底更加苦涩。
其实，在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夏琰，真的从来没有幻想过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子的。基本上只要过得去，爹妈看得顺眼，她也就凑合了。只是，连夏琰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不久的未来，她会给自己的爹妈找一个怎样的让二老崩溃的女婿。
爹妈心目中理想的女婿必须是官二代，必须公务员，必须有房有车，也许还够不上言情小说的男主角，但是在现实生活之中也该是人中龙凤。
如果有一个男人，他有犯罪史，无固定工作，没有市中心的房子，没有车子，而且，还没有票子，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夏琰的生活里，将会是什么样子的？
甚至连夏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看上这样一个三无产品来挑战父母的忍耐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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