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女难
少时宋剑秋并不相鬼神之说，总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他不惧达拉族的传说，更不惧圣地之中“不见****不见血”的神谕——即便这神谕救过他的性命。
紫绮十七岁的春天，紫荆树上将将冒出娇嫩花芽，圣女与人苟合的消息，传遍了绥野城。在达拉族人眼中，侍奉神灵的圣女便是神灵的妻，圣女与人苟合，便是渎神。
而他们不能容忍渎神的行为。
达拉族长老带人去紫荆林捉拿紫绮的消息传开时，宋剑秋在绥野城里做工，锯子来来回回，木屑四处横飞。他一走神，锯子一滑，将他的手划出一道伤痕。
他当即辞了工，匆匆忙忙跑回去。然而紫荆林中并没有所谓的达拉族长老，只有紫绮跪在庙前冥想。宋剑秋看着紫绮的娇小身影，第一次有了要把她据为己有的冲动。
要她真真正正只属于他一人，就必须得离开绥野这个地方。不然，有朝一日事情真的败露，达拉族人要带走紫绮，他要怎么办？
宋剑秋当即收拾了行李去找紫绮，紫绮的祷告尚未做完，正跪在庙宇前诵经。宋剑秋叫她的名字，她回头，看见他身上的行李，迟疑道：“收拾了这么多东西，是要回中原吗？”
宋剑秋点点头：“绥野已经留不得了。”
紫绮抿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宋剑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走上前拉住她：“我们一起走吧，紫绮。一起去中原，找个温暖的江南小镇生活。”
紫绮抬头看他，忽而一笑嫣然，倾城的艳丽，她抱住他：“方才我真担心你没有带我一起走的打算。”
——
达拉族约有族众三千，平日有专门的人给圣女送入衣食。宋剑秋带着紫绮离开的第二天，专门给圣女送生活物资的小厮见紫绮迟迟没有出现，遂大着胆子踏进了圣地。
达拉族圣女失踪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满整个北疆，无数部落都等着看达拉族的笑话。达拉族人知耻而后勇，全族人员倾巢而出，历时三天三夜，终于在绥野城的远郊押回了圣女和她的情郎。
宋剑秋不愿再想下去，当年是他懦弱无能，连心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将军？”温柔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身上多出一件披风，他松开紫荆花枝回眸，苏流韵对着他端庄的笑：“更深露重，将军回房歇息。”
宋剑秋面无表情地捏住苏流韵正为他系披风的手，手一勾身体一屈，便把苏流韵抱在了怀里。苏流韵面上飞出两朵红云，羞怯得连声音都软了：“将军？”
“别说话。”宋剑秋冷冷撂下三个字，抱着她快步走回卧房。苏流韵的孩子已经两岁，自然明白宋剑秋这举动意味着什么。衣裳被剥离的时候，她嘴角绾起一抹笑，声音里含了百媚千娇：“将军？”
“别说话！”宋剑秋伏在她颈间，深深浅浅的吻渐次落下，她的气息变得急促，却用沉静的语气问他：“将军，此刻你心中想着红绡姑娘么？”
气氛一霎冷了下来，宋剑秋从苏流韵身上翻下来，另掀开一床锦被盖上。他在黑夜里睁眼很久，半晌，忽然开口道：“不是红绡。”
“恩？”
“那个女子，不是红绡。”
苏流韵清零一声笑：“那人是不是红绡都没有关系。将军，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流韵都愿善待。你若能找到那姑娘，再若她尚未婚嫁，便把她带回将军府吧。”
宋剑秋轻哼了声：“你倒是大方。”
“并非流韵性子大方，流韵所想，无非是将军得偿所愿。”苏流韵笑得谦恭。
宋剑秋在黑暗中伸手去摸苏流韵的脸，他的声音萧瑟薄凉：“她已经死了，来不了。”
——
红绡对花溪十分友好，虽则花溪不明白原因何在。每个晴日红绡都会同她在乌桑巷行走赏花，一红一绿两个身影倒，成了紫荆花丛中的别样风景。然而一到阴天，红绡便兴致低落，逢着雨天，更是躲在重重霞影纱后面，谁也不见。
花溪只道红绡性格乖僻。
多日相处下来，红绡总会零零散散提到些旧事，那些旧事，关于她和宋剑秋，关于十八岁少年与十五岁少女的烂漫岁月。
红绡说，十五岁那年，她在达拉族供奉神灵的紫荆花林里，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宋剑秋。五年后，做了将军的宋剑秋领着三万将士血洗达拉族，却说是要为她报仇。
——
阿精似乎在乌桑巷待得很不快活。作为一只继承了祖辈优良传统的小猴子，它不仅不愿爬树，甚至连打闹的精神都没有，成日恹恹跟在花溪身后，寸步不离。若是花溪离乌桑巷边缘近了，它还会牵着花溪，要她离开乌桑巷。
花溪自然不理它，提着它便回了屋子。
转眼便是花溪在乌桑巷住下的第十日。这日下午起了大风，一路走回院子，便见着一路落花纷扬。紫红花朵在低空翻飞不停，像极了折翼的蝶。红绡的声音仍然悦耳，却有些冷肃：“花溪，你第一次见到的我，是怎样的？”
花溪一怔，这话她曾经问过苏流韵，得到的答案是自号倾城。她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在红绡面前说实话。
“我第一回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红绡见她不答话，自顾自说道：“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若是去修仙学道，应该很快便有所成。”
“我从前的气息也和你一样。”红绡摘下脖子上的碧青玉石递给花溪，头却抬着看天：“会是个雨夜吧，真的很不喜欢下雨天呢。花溪，这块玉，我借你用一日。”
“借我？”
“乌桑巷从前是片坟场，阴气重，一到阴雨天便多鬼魅作怪。你拿着我的玉，我心里放心些。”
“那你呢？”
“我？”红绡忽然抱住花溪，“担心我做什么？我说过，你身上的气息很纯粹，和我一样。而我从前，是侍奉达拉族神灵的人。花溪，今夜不论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半步，可好？”
花溪隐隐觉得不安，却还是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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