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水下有城池

　　城墙之后是屋舍楼宇。远远近近的跳跃火光，和越过城墙的鼎沸人声，无一不是对这繁华街市的说明。千尺深水之下，矗立着一座城池。

　　水底之城非同寻常，必然是非人族类的窝点。李清流施术掩去满身仙气和人气，捉了一条鲫鱼并把它变成人形。一切准备妥当，他附身到鲫鱼的身体上，又给破荒做了外观上的调整，方才大摇大摆的从一城墙缺口处进入街市。

　　这一去，李清流完完全全愣住了。为着不引人注目，他给了鲫鱼一个普通样貌。却不想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妖怪，要么直接用原身，要么就化了一副魅人面庞。

　　在一堆俊男美女的衬托下，李清流顶着的普通样貌显得尤为特殊，引来路人纷纷侧目。而对一个入了妖穴的修士来说，超高的回头率毫无疑问会影响他的安全和办事进度。

　　角落里有一间混沌店，店面不大，屋里屋外统共只摆了六套桌椅。李清流挑了屋子最里处的座位，点了碗馄饨面。

　　从前他没想过在至纯至净的缥缈山，会有一处妖精的乐土。而现在他在一堆妖怪中间，面无表情的等着妖怪端上一碗馄饨面。

　　倒是这些妖怪，虽然样貌和常人不同，面上倒是一色的温软笑容，似乎对当下的生活无比满意。处在满足状态的人不会起害人的心思，那么，害得花溪差点儿送命的人，究竟是谁？

　　邻桌两人头上长角，样貌八分相似。两人言谈甚欢语气亲昵，以兄弟相称。李清流便在这空隙里，和这两兄弟攀谈起来。

　　短短数十分钟，李清流理清了湖中的蹊跷诡异和这座城的缘由。原来，十余年前缥缈山的结界出现得毫无预兆，一夕之间便封住了整个山脉。当时缥缈山中生活着许多精怪，其中一大批来不及出山。为求保命，他们团结起来，与结界的圣洁之气做抵抗。

　　然而结界的净化能力分外强大，他们挡不住它，也做不到安然无恙的穿过结界去往山外的世界。结界一日日强大，他们的压力一日日增加，正在大多数人都想要放弃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这片湖。

　　湖中的锦鲤妖生活毫无异样，并告诉众人，水隔绝了结界的圣洁之气。于是妖怪们纷纷在锦鲤那里学得水下生活的必备的法术，并退到水下生长繁衍。

　　自那以后，缥缈山的结界逐年增强，山上再见不到妖怪的踪影。妖怪们也曾想过走出湖中，奈何试图出去的人都因闯结界而非死即伤。长此以往，他们也就没了搏一搏的念头，在水下建城安居。

　　任何地方聚集了大批的人，都需要秩序来维护稳定。锦鲤因在保全众妖这一方面功不可没，被众妖推举为城主。城主住在湖心，那里常年都有漩涡，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被卷入漩涡内丢了性命。

　　而众妖中唯有锦鲤清楚地知道湖底每一处的地形，换句话说，只有他一个能自由进出湖心。李清流一番思量，决定去湖心一趟。毕竟，喧嚣城中的寂静地，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两兄弟也果真没说假话，越往湖心走，水流运动越快。因这湖茫茫无际，他索性出水到湖心上空，捏了避水符再入水中。

　　水中并无风吹莽莽，他的衣袍却猎猎飞扬。四周不少冒着白沫的小漩涡，它们的中心，是一道巨大的水柱。水柱旋转，搅动周围的水流。李清流不得不将把避水符提升到十层，方能稳住自己。

　　李清流深呼吸一口气，拔出破荒，朝那巨大漩涡的斜下方劈下去。水像绢帛一般被划开，并没有立刻就合到一处。李清流踏入漩涡中心，水花迸溅，破荒剑剑气凝成结界，将水花阻挡在外。

　　漩涡深处，却是一片寓于黑暗之中的诡异平静。黑色黏稠如苍苍夜色，中心有一处散着银辉的殿宇，正似夜空中的明月朗朗。

　　身边水波一动，李清流看见脚边围过来的四只锦鲤。锦鲤簇拥这李清流入殿，殿中并无烛火摇曳，烛台上放置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再看屋内，雕梁画栋饰以辛夷杜若，华贵程度竟不低于人间帝王之家。

　　一只锦鲤妖，纵是被推为城主，也万不该铺张奢华至此。李清流眉头紧锁，他意识到，湖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拔剑四顾间，头顶忽传来男子苍老喑哑的声音：“何人胆敢擅闯缥缈禁地，空扰仙子安宁！”

　　李清流闻言抬头，空对上金色锦鲤杀气腾腾的眼晴。

　　此时已入夜，湖外的世界明月高悬。花溪和莫宁见李清流迟迟未归，难免有些焦虑。莫宁在山洞外来回踱步，花溪叫醒阿精，拎着水瓶递给莫宁：“师叔，喝口水，我们去找师傅吧。”

　　莫宁瞪她一眼：“他走之前叫我们别乱跑，你忘了？”

　　“没忘。”花溪摇头，碰碰莫宁的手臂：“不过师叔也不像很听师傅的话啊。呐，你很担心他的，不是吗？”

　　莫宁抿抿嘴，下意识要反驳，花溪却把水瓶捧到她面前：“师叔你都一下午没喝水了，不渴吗？”

　　喝了水，莫宁把水瓶挂回花溪脖子上，点点阿精毛发柔软的头：“我们走。”

　　两人到了湖边，却只见水浪拍岸。花溪心中起疑，上回湖中起浪是因为她捉了金锦鲤，这一回，难道是李清流做了一样的事？

　　杨花落曾说过，金锦鲤动不得。花溪的心登时提了起来，这浪花比上次高出许多，保不齐已经将李清流卷了进去。

　　眼前景象完全颠覆了无风不起浪这句俗语。莫宁学艺不精，尚不能操纵风雨水土，她发了好一会儿呆，惊恐道：“花溪，师兄该不会……”

　　“不会！”花溪斩钉截铁打断莫宁：“师叔，广清门下有没有避水的法术？”

　　莫宁想了许久才想起避水符这东西。花溪一听，连忙拉住花溪的手：“既然有避水符，师傅可能是下水察看情况了。不过看样子水下情况也不容乐观。师叔，我们一起下水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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