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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爷


  2.

  典承很不爽。

  自燕宫一路北行,虽有香车宝马,红袖相陪,到底是颠簸难行,百般不便。更别说入了北川境内后黄尘漫漫,日头毒辣,千金贵体的燕国小王爷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罪?

  他虽幼时深得先帝溺爱,但自十五岁遭先帝厌弃,出宫建府后便请了个恩典跑到了江南水乡。

  经年溺在江南十二坊温柔乡里的祯王到底没昏了头,中秋家宴上燕帝几番提到最近风传的北川珍宝,他呵呵陪笑带过,燕帝却很执着,见暗示无用便明示,只差亲手把他丢到北川,为了不叫大家难堪,他只好求了个去北川游玩的恩典。

  燕帝一脸兄友弟恭:“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心重,却是不愿替朕分忧,朕也只好准了你。”

  一旁的老太监还油腻谄媚地附和什么今上隆恩,王爷可莫要错过云云。

  错过你个太监!

  自那日领了这“恩典”,一口浊气就一直憋在典承心里,待看到燕帝安排好的香车宝马,红袖美人,更是气得流了几回鼻血,还要说是喜不自胜热血沸腾之故。

  这一路上马车摇啊摇,那口浊气也在喉咙里滚了几遭,却又是万万不敢吐出来。典承怄得不行,一路发狠地作妖,北川的边还没挨着,倒装满了几箱子玩意儿,红袖美人弱质芊芊不做活,只苦了车夫兼护卫顾勋。

  今日到了闻名已久的桦城,典承早打算好要狠狠地浪一回,煞煞燥气!

  但即使是在京城江南狂惯了的小王爷,在看到马车外行着注目礼的路人时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不要怕,就要狂!

  缩回去好好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正巧外面有店家迎出来,典承呼一口气,掀起帘子闪亮登场!

  四下里一片倒吸气的声响,叫骚包小王爷好不得意。

  “了不得,这位小娘子好生俊俏!”一位壮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可惜竟是个傻的!”

  一旁的人连声附和——不是傻的,怎会敢在这种地带如此张扬

  听见这句话,昂首挺胸的小王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恶狠狠瞪了那壮汉一眼,他优雅地展开扇子,正要吩咐一旁的店家,一抬眼,一个身影冷不防撞进眼里。

  那人倚在窗棂上,探出脸来。那脸上没什么颜色,单薄地好似一张白纸,一双眼像两滴浓墨化在那纸上,又透着几分糖色,好似江南桃花坊的糖葫芦,糖浆晶莹剔透,裹着红艳艳的山楂,叫人不由心颤。

  而这双眼此刻正勾子似的挂在典承脸上。

  两人就这么遥遥地看着,较劲似的,谁也没动。

  一旁的客栈老爹干巴巴笑着,内心很是尴尬。

  最终,楼上的那位先扭开脸,面无表情地缩了回去。

  典承也移开眼,优雅又不失矜贵地迈进客栈大门,身后的车夫兼护卫顾勋忙下车张罗着住宿。围观群众们也收回眼睛,大街上嗡得闹开了花。

  二楼上,巴珑捋捋头发又挠挠痒,很是尴尬,见鸾兮仍是面无表情地靠着窗,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干巴巴地安慰道:“刚才那小子...乍一看是像了点,但是仔细看就是个傻子,可不像...像...”

  鸾兮听着好笑,打断巴珑道:“他像不像,哪里像,本座看个热闹也就罢了,难道本座还会再巴巴地上赶着去么?”

  巴珑嘴里说着是,又撇撇嘴,暗道我不担心你巴巴上赶着,我只怕你去寻人家出邪气。

  这边正说着,便听到厢房外的声音。

  店小二的声音:“天子二号房,娘...郎君请...”

  一个女子立刻尖声喝道:“你没长眼不成,我家郎君岂能住二号?!”接着便是宝剑脱鞘的铮铮声,骇地店小二连声讨饶,只道天字号房皆是一样的陈设。

  一个颇悦耳的男声道:“碧珠,罢了,莫要惹事。”接着又道:“不知一号房里所住何人?”

  巴珑闻言看向鸾兮,见她点头,便闪到门口,推开一点缝隙看去。

  只见那小二满头是汗,小心翼翼地回道:“一号房的郎君也是今日方入住的,郎君若是要换房,可能不...”

  方才那位傻子正坐在不知哪儿来的矮榻上,横在过道里,四个侍女涌进二号房。

  傻子悠闲地摇着折扇,朱唇轻启:“不用不用,小爷我在二号很合适,只是...”接着二号房里一阵响动,“..只是小爷我要娇贵些,你们这房...受累了。”

  小二嘿嘿讪笑几声,眼睁睁看着那四位娇弱的小娘子将二号房里的床褥软榻并帷帐脚踏悉数搬出来,又将方才小车夫死命搬上楼的物件换进去。一时间尘埃四起,抢得那位贵公子喷嚏连连,小二更加尴尬了。

  动静太大,引得隔壁几个屋的人纷纷出来围观,指指点点,只道这小娘子竟比飞虎门排场还大。

  巴珑看得翻了个白眼,暗道我家的国巫都没你这排场大。正要回去,想了想又看向那个傻子。

  那傻子一身锦衣罗绮,眉眼含春,朱唇未点而红,倒委实担得起一句“色若春花”,难怪有人误认为小娘子。只是这娇滴滴的样子,矫揉造作的做派,怎么看都不顺眼。

  巴珑奇怪自己怎么就眼瞎认错了人,返身回去。

  小娘子们手脚倒是快,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便收拾妥当了,又下楼去厨房亲自给典承准备晚膳。典承则进屋优哉游哉地逛着,莫名心中有些舒爽。

  叫你们要跟着来,叫你们要逼小爷,就要让你们收拾!

  典承虽是燕京出了名的“护花使者”,但面对这群女人实在是温柔不起来,毕竟任是谁和一群心怀叵测的人朝夕相处,别说好脸色,没撕破脸已是顶好的好脾气好耐性了。

  此刻二号房里只剩下典承和顾勋二人,那四个女人自知他们断然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也不会逼迫太甚,是以这会儿他们可放心说话。

  “王爷,且吃一点垫垫吧。”车夫兼藏食小护卫顾勋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叶包递给典承。

  典承接过拆开,两个干馒头硬邦邦地躺在里面。

  “属下无能,只能先委屈王爷了。”小少年很是自责。

  典承摆摆手,并不嫌弃,分了顾勋一个就开吃。

  只是虽有热茶,馒头却依然冷硬,叫人难以下咽。

  典承一口口咽着冷馒头,嚼的腮帮子酸痛,还要喋喋不休:“这馒头,发酵太过,酸而扁塌,远不及桃花坞十三娘做的绵软清甜,若再佐上陈老爹做的鸡粥,鲜香之味,啧啧啧…你可知那鸡粥要怎么做?”

  也不带顾勋搭话,他自顾自地说:“要取肥母鸡一只,用尖刀将鸡脯肉细细地去皮刮下,断不能用快刀劈斩,不然鲜味尽去;再用凉鸡慢熬两个时辰,吃的时候再将细米粉、松子肉等物敲碎了放进去…”

  少年脸颊鼓动着,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王爷,即便属下知道,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典承摆摆手,不以为意:“谁要吃你做的?我不过说来解馋罢了,小爷我还等着回桃花坞好好…”他蓦地没了声息,只发狠地嚼着馒头,嚼地红了眼。

  顾勋见他如此,不忍地撇过头。

  两人静静地啃着馒头,半响,顾勋以为典承不会再开口,典承却又突然笑起来:“回去?只怕小爷是回不去啦!”他伏在矮几上,脸埋进宽大的广袖里,闷闷地笑出声,“你猜,他们几时动手?”

  如今燕国大局已定,五位皇子只剩下昭王典永和自己,虽然五哥还在挣扎,却是败象已生。至于自己...纵使先帝时最受宠爱,诸皇子中也最是出挑,十岁时便得破例上朝听政,但十五岁时被先帝厌弃,流连江南花丛,母家赵氏也早已衰败,这一生,也不过如此了。可即便如此...

  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能活下去!

  这半个月,眼看小王爷好似一路嚣张跋扈,却是那几个女人的手笔——嚣张跋扈不知深浅的小王爷在北川死在劫匪或者江湖人手里,好一招借刀杀人!那几个女人还总要亲手准备典承的饭食,典承岂敢吃?一柄无形重刀就这么悬在典承的头上,只算着,何日到了北川,何日也就该落下了,他一路拼命作妖,就好似死囚嚼着临死前的那碗饭。

  “王爷...”顾勋咬紧牙关,生硬的颌骨从包子脸下突出。

  他自幼习武,如今虽年少,却也敢称骁卫第一,可他岂敢夸口说必护王爷周全?这一路上如影随形的杀意,足以让他看到结局。

  顾勋乃燕国顾将军之后,一生刚硬不折的顾将军得罪了太多朝臣,十四年前战死北川,拼死护得御驾亲征的先帝安全,却得奸臣庸物之评,满门获罪。若非当年最得圣上宠爱的九皇子一句“稚子何辜”,尚牙牙学语的顾勋只怕已不知死在了哪里。

  顾勋自幼跟随典承左右,见过九皇子如何得先帝宠爱,头角峥嵘;见过祯王被厌弃后在江南的潇洒不羁;也见过新帝登基的五年来,祯王一步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他从未见过祯王这般狼狈,狼狈到红了眼。

  少年咬着牙,最后只道:“王爷,无论如何,属下必以命相护。”

  整理好情绪,典承摆摆手,起身端坐。

  “还没到这样的境地呢。”典承沉声道,“方才在客栈外,你有没有注意到隔壁的人?”

  顾勋略一思索,道:“略有留意,王爷的意思是?”

  说到这个,典承莫名兴奋起来:“根据本王阅人无数的慧眼判断,隔壁那位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顾勋:“...何以见得?”

  典承侃侃而谈:“本王见他天庭饱满,眉眼端庄,正气凛然,必然非富即贵!”

  顾勋:“...王爷,这句话好像上回你硬要去见桃花坞那位新花魁的时候也说过...”

  典承摆摆手:“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反正依本王之见,咱们应当去会一会隔壁的兄台,说不定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说罢典承爬起来就走。

  典承走了几步,见顾勋没反应,不由急了:“快走啊,踩着饭点去没准儿还能留咱们吃顿饭呢!”

  顾勋:“...”

  天色已晚,巴珑正要开门去安排晚膳,却猛地发觉门外有人,一时警觉起来,将袖剑合在手中,侧身打开门。

  然后又啪地合上。

  “阿珑?”鸾兮在里屋问道。

  “没事,风大!”巴珑面上平静地回道,心里却炸了。

  我还担心宫主去拿你出气,你丫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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