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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出手


  天色尚早,遥遥地却已听得见车轮辘辘而过之声,人声马鸣不绝。

  今明两日乃“逢秋日”,是首任国巫推演后定下的北川秋狩节收官之日,言此二日昌吉平安,宜远行,宜入山,宜庆典。

  历年来各大主城都会组织猎户再次入山,并举办庆典,商贾们也多选今明两日动身。

  而今年,欲往恒春峰一探究竟的江湖人在桦城休整后,也纷纷在今日起行。

  正阳路。

  “大哥,他们咋还不来?俺头都晒晕咧!”伏在草丛里的陈二蛋揉着头,有些急,“今天俺和俺婆娘说好叻要带钱回家滴,这要是俺晕叻,钱可咋办呢!”

  “闭嘴!”趴在一旁的李光低声喝道,“等事成了自然有你的份,现在给老子闭嘴!”

  和百步外藏在树上的旗手打了个手势,得知还没出现人影,李光不由也起了疑心。

  前两日得的消息,那伙没长眼的小娘子要前往北川国都景华游玩,他们此时埋伏的路正是去下一驿站的官道正阳路。近期的队伍大多都是前往恒春峰方向,绝不会是因为人马拥堵,况且线报称目标早起时就动身了,无论如何此时也该到了…

  正思索着,旗手突然扬旗。

  来了!李光顿时大喜,道路两侧埋伏的弟兄们也精神起来,他做出预备手势,只待车马到来,即可下令!

  .

  由于昨夜宿醉,又在屋顶闹腾了半宿,今日娇弱的小王爷不负众望地病了。

  早起时尚能勉力支撑,不耐烦地听着侍女们表示虽然不放心碧柳,但还是王爷的兴致为重云云,为了耳根清净,典承无力地摆摆手,启程。

  不料尚未出城,小王爷便发热了,那几大箱子物什里偏偏找不到退热凉药,典承又死活不乐意用黏糊糊的散热膏,只好一堆人马前往药铺取药。

  一番折腾下来,近午时方出了桦城城门。

  顾勋正驾着马车,赤桃和石青骑马在前引路,初雪留在车厢里照顾典承。

  马车辘辘,典承半躺在坐榻上,额上勒着泡过药汁的方巾,乜斜着眼挺尸。名贵的香料散发着清香,清纯可人的美人在旁,柔荑轻握玉骨扇,徐徐清风驱散了正午的燥热,好不惬意。

  典承眼神迷离,目光划过金丝银线织就的靠枕,划过抖动跳跃的流苏,停在了初雪脸上。

  娥眉轻扫,杏眼流波,行动如初雪飘扬,娴静似夜昙初开。

  初雪意识到典承在打量自己,抿嘴一笑,两颊渐渐飞霞,摇扇的手慢了下来。

  好一个可人儿。

  典承如是想。

  静默间,他起身,左手攀上初雪的肩头,缓缓凑到她的鬓边,鼻尖轻轻擦过初雪微凉的耳垂,嗅了嗅。

  初雪微微一颤,没言语。

  典承低声笑起来:“卿本佳人…”

  话音未落,原本攀在初雪肩头的左手猛然袭向她的脸面,初雪猝不及防被蒙住口鼻,待要闪避,却被典承死死勒住。

  只一瞬间,她便瘫软下去。

  典承不敢大意,再三确认初雪已经昏死后才赶紧丢开她,掏出锦帕颇为嫌弃地死命擦手。

  斜睨着瘫倒在地毯上的初雪,小王爷冷哼一声。

  小爷我不露两手,你还当你九爷爷是好欺负的呢!

  方才折腾着去药铺时,趁她们三个在外商量不防备,典承将香炉里的香料换成了迷魂香,此物乃燕宫出品,芳香无异味,晕人于不备之间,品质可靠。再佐以同样燕宫出品的迷魂药,初雪再不瘫倒,那就真是天要亡我了。

  可怜小王爷一路上靠着偷偷抹在额头方巾上的燕宫出品清凉油提神,才没有先撒手而去。

  把手上的迷魂药擦干净,瞥一眼初雪,典承又扒拉着把锦帕塞进她嘴里,将外袍脱下胡乱给她套上,再推到车厢边缘处。这才把迷魂香弄熄,开窗通风。

  吹着暖风,典承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今的威胁还有两个女人,不知数量的暗花铁骑,和准备劫道的匪徒。

  也不是很难嘛。小王爷一笑,抬手捂住脸,深觉不如现在就自裁还体面点。

  唉…

  也不知道《春江新月》赌对了不曾,那“秦兄”到底愿不愿意出手相救。

  说起来,这“秦鸾”比当年那些画像上憔悴了许多呀…

  不过也可能是今上的情人加持…

  打住!

  典承摇了摇头,深觉现在并不是八卦今上情史的好时机,倘若他还有命回京倒是不介意和自家皇兄讨论一下彼此的风流史的——假如皇兄能准许他踏进奉天殿而不是地牢的话。

  正沉思着,突然响起一声惨叫,伴着顾勋一声暴喝,典承只觉屁股下的马车开始剧烈颠簸,突然猛地向左侧滑!

  来了!

  典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拉住壁板想稳定身形,脊背却重重撞在壁板上,他闷哼一声,勉力将昏厥的初雪抱起,打开一半车门。

  车外,白马仍在奔跑,但已渐渐脱离了官道。马车右边的缰绳和车辕都被斩断,左边半截车辕和缰绳勉力连接着马与车厢,随时都有脱缰翻倒的可能!

  车后,顾勋正与赤桃、石青二人纠缠厮打。

  扛起初雪,典承半跪在踏板上,勉强扶住快要断裂的车辕,试图将初雪丢上马背。奈何白马受惊,丝毫不受控制。

  典承想再前进一点,不料手掌出汗,车辕变得滑腻,一时手滑,差点摔下极速行驶的马车!

  他猛地扑倒在车辕上,胸腔一阵巨痛,车辕应声断裂!

  典承顿时恼怒。

  小爷还不信了!!

  后方石青已摆脱顾勋,骑马追来。

  典承猛地拽住缰绳,手掌一阵火辣,鲜血霎时争先恐后地涌出。白马一时受控,向右偏身,稍减速了一刹那。

  石青已将至眼前。

  他发狠撑起初雪,猛地抛出。

  恰落马背!

  同时缰绳断裂,白马顿时受惊,疯跑起来,裹着螭龙华袍的身影在马背上颠簸不止,随之奔入山林。

  “驾!”石青策马狂追。

  与脱落翻倒的车厢擦身而过。

  典承努力护住头部,蜷成一团,随着侧翻的车厢一阵翻滚撞击,终于停下时,只觉心肝肺腑都要碎了。

  “咳…”车厢已然七零八碎,典承掩在一堆马车残骸中,偷眼看去。

  远处隐隐有人马身影赶来,应当是没有等到人的铁骑队,后方赤桃落马,顾勋正策马赶来。

  “王爷!”顾勋奔至眼前,俯身向典承伸手。

  握住少年坚实的手掌,典承借力翻身上马:“走!”

  顾勋调转马头,待要往来路折返,却发现百米外涌出数人!

  其中一个骑马壮汉高声喝道:“想不到你们这群娘们儿倒内讧了!乐得兄弟们捡便宜!”他狞笑一声,“兄弟们,上啊!”

  他身后十数人应声奔来。

  铮亮箭镞在骄阳下折射出耀眼寒光,破风而至,伴血穿身。

  “呃…呃啊啊啊啊!!”中箭的男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直到鲜血从他的腹部喷涌而出,他才嘶喊出声。

  百米外,奔驰而来的铁骑队再次搭箭。

  进退间,又有几人中箭。

  血雨扑面。

  “快跑!!”其余劫匪见状,顿时溃不成军,作鸟兽散。

  见状,典承低声喝道:“走!”只犹豫一瞬,顾勋持刀策马极速穿过溃散的劫匪,向桦城奔去。

  这头,铁骑已至。

  疾风扑面,呼啸在耳畔,紧紧抱住顾勋,典承突然觉得后脑一寒,未经思虑,他迅速拔出腰间匕首回身一挡。

  “铛——”锋利的匕首与箭镞撞出刺眼的火花,典承只觉虎口一阵剧痛,匕首脱手。

  身后百米,铁骑队再次搭箭。

  此时两人已回至城外十里岔路口,右边乃前往恒春峰的华阳道。

  典承心下发狠,同顾勋耳语几句,顾勋点头。

  奔至岔道时,顾勋猛然勒马,调转马头大声喝道:“祯王有话!”

  闻言,铁骑领队扬手示意停马。

  马声嘶鸣,铁骑队飒然止步。

  双方相隔数十米,停马对峙,山风狂啸。

  铁骑领队扬声道:“祯王但说无妨!”

  从顾勋身后冒出头来,典承清清喉咙,道:“本王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昔先帝之时,数斩奸佞,几平叛乱。本王虽无知,却也闻暗花铁骑自成大器,助先帝于江湖,功高如此,暗花门主也避其锋芒,不敢置喙,先帝更是对诸位敬重有加。但本王却难以理解…”

  铁骑队听得正遭追杀的王爷对自己如此夸赞,一时有些不知所以,谨慎问道:“祯王有何不解?”

  狂风骤起,肃杀之气叫人胆寒。

  典承冷笑道:“本王不解,尔等追踪本王数月…难道不想家吗!”

  话音未落,他突然扬手,一阵暗黄粉雾霎时随风扑向铁骑队!

  铁骑队正被小王爷凌然正气的质问镇得懵住,骤然面对未知粉雾,顿时大惊,慌忙倒退憋气。

  “走!”典承一声令下,顾勋策马奔上华阳路。

  铁骑队待要追上,又顾忌粉雾,一时踌躇。

  “是糖粉!”嗅出粉雾中的一丝甜意,铁骑领队怒吼,“追!”

  .

  .

  “老大!咋只有一个人呢!”陈二蛋很惊讶。

  “闭嘴!”李光很烦躁。

  情报有误?那旗手为甚么扬旗?

  大路上,那一人一马正在奔来。

  李光还在犹疑。

  突然,一阵更加剧烈的马蹄声传来!

  李光一时又振奋了!

  他正要下令,却听到一阵破风声响起,白马嘶鸣,铁器铮铮没入土地,血腥味随风飘散。

  李光眼睁睁看着白马加速奔跑而过,马背上的人…不,尸体,在颠簸中滑落在地。

  那个穿着他已经暗中观察了好几天的暗金绣花外袍的尸体挂着半截藕断丝连的手臂瘫倒在地。

  其后的马蹄声停,拔起染血的佩刀,走至尸体一旁。

  “嗤——”又补上一刀后,石青拔出佩刀,蹲下扯着尸体的头发将脸转过来。

  “…”看到初雪圆睁的杏眼时,石青颇有些意外。

  真是添乱。

  不过也只是提早了而已。

  看着那张脸,想了想,石青饶有兴趣地拔出匕首。

  躲在树林草丛中的陈二狗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嘴。

  丢开已经血肉模糊难以辨认面容的尸体,石青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呕…”陈二蛋终于吐了出来。

  他拉住同样脸色惨青的李光,哽咽着说:“老大,俺不想拿钱叻…”

  不远处,旗手跑过来,一脸后怕地说:“老大,刚才…刚才俺手滑差点摔下树了…”

  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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